在場的人徹底地懵了。
在這緊張的對峙時刻,這對小兒女竟然你一言我一語的吵開了.
他們完全沉浸在吵架之中,尤其是那書生,仿佛忘了那賊人的尖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韋傳正和馬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兩人相互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大小姐和這姓陳的郎君原來早就相識,而且還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
“怪不得大小姐對那些提親的公子郎君們看都不看一眼,此事若不是今日這般情形,不知道大小姐還要瞞上多久,不知駙馬和公主是否知道此事……”
那賊人見情勢漸漸又脫離了他的掌控,頓時又急又氣,將手里的短刀狠狠一抵陳唱的脖子,惡狠狠道:“都給我閉嘴,吵來吵去的煩死了!你們還有沒有誠意?”
陳唱道:“這位阿兄,我早就跟你說劫持我沒有用?!?p> 王大小姐氣得抬手一指那賊人:“今日本小姐就不親自手刃此賊了,你替我把他殺了便是!”
賊人一聽頓時頭都大了。
娘的,劫持個人質(zhì)還劫持出恩怨情仇來了。
本來是讓你們做選擇,怎么反倒成了老子了呢?
但他畢竟不敢將陳唱?dú)⒘?,萬一人家王大小姐真的對這書生有點(diǎn)意思,一旦殺了他,這女人發(fā)起怒來,還不得將自己亂刃分尸替這小子報仇。
讓賊人頭疼的事情還遠(yuǎn)不止于此。
“大郎,將這姓陳的交予我,我殺了他……”
陳唱當(dāng)即辨出了那人的聲音正是章小六,不禁悚然。
這章小六終究是賊,此刻見風(fēng)向逆轉(zhuǎn),再行附逆之事再正常不過了。
此前,竟然被他一番曲意逢迎的假象給迷惑了。
不過,縱然萬分后悔,此刻也并無他法,是生是死皆由天命吧!
馬良看到章小六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短刀,恨不得扇自己一個大嘴巴。
失職啊,失職,不僅沒貼身保護(hù)在陳唱身邊,還把這俘虜?shù)纳劫\給忘記了。
那賊人聽身后之人的聲音異常熟悉,不禁側(cè)頭回望,見是章小六后頓時一詫。
方才他們在城下可是因?yàn)檎滦×囊环挾鴵p失了不少的人馬,恨不得立即殺之而后快。
此時,見形勢忽然翻轉(zhuǎn),腦子竟然一時間未能轉(zhuǎn)過彎來。
章小六一瘸一拐趕來,咬牙切齒道:“大郎,此賊陷我于不義,不殺不足以解心頭之恨!”
說罷,擼著袖子就待持刀刺向陳唱。
叫作大郎的賊人自然不肯,說到底,手里的人質(zhì)還是他活命的砝碼,砝碼當(dāng)然不能傷著了。如此,手中的短刀不禁稍稍離開陳唱的脖子,推動著陳唱的身體躲避章小劉的刀。
章小六的突然加入,另王大小姐、韋傳正、馬良都大吃一驚,但是他們在另一側(cè),來不及也根本無法出手相救。
陳唱心中一片慘然。
完了,完了,天打五雷轟的大獎是沒趕上,被人一刀子捅死這種參與獎還是中了。
然而,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變故突生。
他聽到耳邊“啊……”一陣慘叫,那種開膛破肚的痛感并沒有出現(xiàn),倒是那賊人的臉變得扭曲起來。
原來在即將刺中陳唱小腹的一剎那,章小六手中的短刀忽然向旁一偏,噗地一聲刺中了那賊人的小腹。
賊人手中的短刀此時距離陳唱的脖頸之間尚有寸許,小腹中刀并未登時令其斃命,抱著臨死也要拉一個墊背的想法,在一腳將章小六踹飛的同時,揮刀向陳唱的脖子割去。
陳唱驚魂未定之間,又見那明晃晃的短刀用力向自己刺來,頓時嚇得三魂出竅。
太他么的嚇人了,又來!
說時遲,那時快,韋傳正形一晃,兩只大手閃電般伸出,像兩把大鐵鉗,死死扣住了賊人的手腕,賊人吃痛,腹中又中了刀,頓覺渾身力道盡失松,手中短刀當(dāng)啷一聲跌落在地。
陳唱趁此機(jī)會急忙脫離了賊人的控制,脫險之后也是冷汗直流,雙腿發(fā)軟,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他的身邊正是章小六,不過這小子剛才中了一腳,撲倒在地,不知是死是活。
那名賊人身受重傷,兵器已失,人質(zhì)又脫離了掌握,臉色立馬變得絕望。
韋傳正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時全將怒氣發(fā)泄到山賊的身上,雙手用力一擰,登時將他的兩個手腕關(guān)節(jié)齊齊扭斷,然后反手狠狠抽了賊人一個耳光。
正待再打時,一道靚影驀地飛來,香風(fēng)緊跟著襲來,一只短靿靴正中那賊人的胸口,賊人踉蹌倒退數(shù)步,摔在垛口之上,口中鮮血狂奔,身體軟軟地倒下。
王大小姐面帶慍色,手指著這賊人,厲聲道:“給我拿下!”
若不是此賊的出現(xiàn),哪里會有后來那一番有損她名節(jié)的話出現(xiàn),不過這賊人固然可恨,那姓陳的書生口無遮攔、滿口的胡說八道,也令她氣憤不已。
先收拾了這賊人,再找陳唱算賬。
誰料那賊人求生欲望極強(qiáng),趁著眾人不注意,拼盡全身力氣掙扎起身就要逃遁。
“嗖!”
在弓弦急顫中,一支雕翎箭在刺眼的日光下,劃出一道淡淡的流光,射中了那賊人的后心。
“此賊縱是千刀萬剮以難贖其罪!”王大小姐放下弓箭,恨恨地說道。
韋傳正和馬良相互對視一眼,心中皆了然,都說王大小姐眼高于頂,一般的達(dá)官貴戚家的子弟全然不看在眼中,沒想到對這姓陳的書生頗有好感,不然也不會如此恨這劫持小郎君的賊人不是?
“多謝大小姐出手相救!”陳唱從地上爬起來拱手稱謝,“方才只是形勢所逼,還望大小姐……”
“閉嘴!”王大小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從他的身邊快步走過,若不是城下尚有賊人圍攻,恨不得立時就抽他一個耳光。
馬良皺眉問韋傳正:“韋校尉,何以大小姐對他如此態(tài)度?”
韋傳正干咳了幾聲,低聲道:“正所謂女人心,海底針,你尚未成親,自然不知道女人的心思……”
方要說下去,那邊王大小姐已經(jīng)在喚他過去,忙止住了話頭。
留下馬良摸著滿腮虬須思索,是了,大小姐縱然天天舞槍弄棒的,但畢竟是個女子,這大庭廣眾之下,便是心中關(guān)心陳郎君,當(dāng)著我們這些人也不能輕易表露出來……
此時,被賊人狠狠踹了一腳的章小六慘白的臉色也漸漸紅潤,悠悠醒轉(zhuǎn),問道:“那大朗可曾伏誅?”
陳唱聽他開口說話,知道生命已然無礙,這才放心,便點(diǎn)點(diǎn)頭:“已經(jīng)被大小姐射死!”
章小六眉頭一松:“此人搶劫殺人,無惡不作,大小姐也算是替天行道了。對了,陳郎君,方才小的也是事情所迫,這才不得已……”
“我都知道了?!标惓c(diǎn)了點(diǎn)頭,左手拍拍他的肩頭,“若非如今條件不允許,我真該給你頒發(fā)一個金雞獎!”
“什么獎?”章小六也算是聰明伶俐,但方才那鋌而走險之舉卻并無多少的把握,若不是韋傳正及時出手制服了大郎,這陳郎君依然逃脫不了被抹脖子的命運(yùn),此刻想起來仍是心有余悸,一怔之下竟然沒有聽清陳唱所言。
“哦,沒什么,你好好養(yǎng)傷,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書童了!”
章小六聞言大喜,不顧腿傷,叩首拜謝:“多謝郎君!”
很快,何崠便再次發(fā)動了攻勢,之前那些賊人雖然在城頭上被全殲,但是讓他看到了希望,只要敢打敢拼,這城頭就未必上不去、拿不下。
這次,守城的軍民并沒有再示弱,賊人剛剛到了城下,便被王大小姐的雕翎箭一一射殺。
王大小姐又瞄準(zhǔn)了城下一名督戰(zhàn)的小頭目,但對方距離甚遠(yuǎn),連射了兩箭都未能射中目標(biāo),那小頭目見狀更加囂張,揮著刀向著城頭挑釁,氣得王大小姐柳眉倒豎、杏眼圓翻,不過只能是干著急。
城頭上,韋傳正手握長弓,這長弓形體長大,弓臂為桑柘木所制,一般都是步兵使用,韋傳正雖然騎馬,但也并未攜帶騎兵所用的角弓,長弓射程遠(yuǎn)、射速快,甚合他的心意。
有人惹大小姐生氣,他這個做侍衛(wèi)的當(dāng)然要替大小姐出氣。
那小頭目看到了韋傳正手里的長弓,心中大駭,立即撥轉(zhuǎn)馬頭準(zhǔn)備后退幾步,躲開弓箭的射程。
只是他的馬頭剛剛撥轉(zhuǎn),一枝射甲箭就從他的后頸射入、咽下透出,這小頭目吭都沒吭一聲,仰面栽下馬去,單腳還掛在馬蹬里,死尸被戰(zhàn)馬拖走。
然而,小頭目的死,并未能阻止何崠的瘋狂進(jìn)攻,在他的激勵之下,賊人們吶喊者扛著六七架新打造的勾梯分成幾股向城墻猛撲而來。
陳唱一手握著從地上撿起來的短刀,這柄短刀就是方才架在他脖子上那把,只不過此時已經(jīng)換了主人??粗旅娌灰馁\人們,即使是見過大世面的他,也忍不住瑟瑟發(fā)抖。
沒有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永遠(yuǎn)不會懂得和平的珍貴。
陳唱臉上俱是塵土血污,雙眼中盡是血絲,沙啞著嗓子吼道:“兄弟們頂住啊,唯有死戰(zhàn)……唯有死戰(zhàn)才能向死而生!”
章小六緊跟在他的身邊,吃力地抱起一塊石頭狠狠地向城下拋去,在陳唱等人的帶動下,那些民壯們紛紛像是瘋了一般,將城墻上的石頭、磚塊往下扔。
馬良痛定思痛,再也不敢讓陳唱以身犯險,不由分說將陳唱攔腰抱起來,又將章小六像是拖死狗一樣拖到了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