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云海謠 （八）
十三．
我哭喪著臉半天沒說話。
路西堆起笑臉上來拍拍我的肩膀道：“你也不用難過，事情也許沒有你想象的那么壞?！?p> 我還是沒說話，有些嫌棄的把他的手從我的肩膀上挪開了：“你說的倒是輕松，要不這主角你來？”
路西的腦袋立刻搖的像是撥浪鼓一樣：“我老大讓你當主角，那肯定有他的深意，只是我們現(xiàn)在還沒有意識到罷了。
老大將沈鴻蒙和老六放在主角的位置上，都被陳瀛海一一弄下去了，老大是不會隨便換上第三人的。
你能上位，就一定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人。
到目前為止，你身上特殊的地方我只知道一點，那就是你和我一樣不是這世上的人。
但僅僅憑借這一點，我老大完全沒有必要把你弄進來，因為我就可以勝任了，所以一定還有其他原因，可是我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你和我有什么區(qū)別?！?p> “所以我死定了是么？”我有些喪氣的說道。
“不?！甭肺鞯溃拔蚁雭硐肴?，如果還有一些我沒有想到的地方，那應該就發(fā)生在你進入這個世界以前?！?p> “我進來以前？”我詫異道，“可是我曾親眼看到過，我被鐵匠拋進來的時候還是個嬰兒，一個嬰兒能有什么出眾的地方？”
路西笑了：“一個嬰兒看不出什么異常，但是你別忘了，這個嬰兒的出身卻可以讓他的未來天差地別，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的真實身份一定非比尋常?！?p> “你憑什么這么猜？”
“就憑你能活到現(xiàn)在還沒死?！甭肺髅C然道。
“什么意思？”
“你還不明白么？”路西道，“雖然我們現(xiàn)在才知道你是故事的主角，但是陳瀛海可是從一開始就知道了。”
我的眼神一震，立刻明白了路西的意思，我雖然是剛剛知道這件事情，可是陳瀛海完全沒有必要在我知道之后才來殺我。
他完全可以很早以前就直接動手斬草除根的，就像他殺老六那樣，如此說來，那豈不是在我還是孩子的時候就已經(jīng)……
我的冷汗開始涔涔的流了下來。
路西繼續(xù)說道：“正是因為陳瀛海一直都知道，所以沈鴻蒙和老六都僅僅只當了一個故事的主角之后，就因為不同原因被換掉了，甚至他們自己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曾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唯獨你卻從第三個故事一直堅持到了現(xiàn)在，這期間你還幾次正面見到了陳瀛海。
你想想，陳瀛海見到老六的時候，他可是殺機外露幾乎要立刻取了老六的性命。
但是對你，從始至終陳瀛海從來沒有正面表露出敵意，一次都沒有過，甚至還不惜屈尊幾次出手不露痕跡的幫助你，主動向你示好，這里面的意思就有些耐人尋味了?！?p> 我的眼神也嚴肅了起來。
是啊，若是陳瀛海真的想對我怎么樣的話，那么當年在弱水湖底，我和他第一次正面對決的時候他就完全可以現(xiàn)身直接將我宰了。
或者再后來我被困在海漿之中，他也完全可以什么都不做，就讓我被封在地底下，也和死了沒有什么區(qū)別。
但是他偏偏順手幫了我一把，將我從海漿中直接砸到了路西家里，這些又都是為了什么呢？
我有些疑惑的看著路西。
路西嘆了口氣繼續(xù)道：“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到底這是因為什么，不過從優(yōu)盤故事里的行文中，我卻看到了一些蛛絲馬跡?！?p> “行文？”我有些不解的問道。
“是的，行文。”路西點點頭打開了文件夾說道，“你看，第一個故事用的是第三人稱，可是到了老六的故事里卻換成了第一人稱，然后你登場了，故事的視角換回了第三人稱。
直到白澤出山大鬧方丈寺，之后故事的人稱卻又變成了第一人稱，化凡之后故事又變成了有些奇怪的第一人稱?！?p> “這有什么不對么？”我問道，“可能是作者為了敘述方便吧?！?p> 路西笑道：“不僅僅是敘述那么簡單，如果你站在我老大，或者說站在故事作者的角度去想，就可以得到一些很有意思的猜測?！?p> “哦？”我詫異道。
路西斟酌了一下用詞才繼續(xù)開口道：“對于一個故事而言，如果主人公是第三人稱的話，那么變更主角的代價要比第一人稱小很多。
所以使用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對作者而言意味著變更主人公的成本。
如果選擇了第三人稱，作者若想換人的話，那么只需要增加和減少相應角色的戲份，故事看起來就自然的換了主角，這樣的成本并不高。
也就是說，如果作者選了第三人稱，那么作者對于主人公是不那么堅定的，而是存在一些變更主角的可能性，但是如果選擇了第一人稱就完全不同了。
因為一旦需要更改主角，第一人稱視角下的主人公感覺和很多心理活動，都必須徹底刪掉重寫，很多故事的展開也要重新安排，工作量大得多。
所以一旦選擇第一人稱，那么在作者提筆的時候，便是非常篤定的要將這個人用到底了。
在我老大提筆寫整個故事之前，他心中早就知道陳瀛海的厲害，也知道他沒有選擇陳瀛海做主角可能會產(chǎn)生一些問題。
所以他便以第三人稱起筆，用沈鴻蒙做主角，留出了一些余地。
可是他沒想到的是，陳瀛海的反應竟然如此強烈，逼的他僅僅是一個故事之后就換了主角人選。
于是在第二個故事里，老大直接用老六的第一人稱敘述故事。
他這是表態(tài)，表明不想用陳瀛海做主角的立場，同時他也在逼陳瀛海表態(tài)，如果他鐵了心不用陳瀛海而用老六的話，陳瀛海要如何做。
陳瀛海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當初牧云鬧海差點引起歸滅，而陳瀛海卻做的更狠，直接將我家里的墻拆了。
他用這種強硬的辦法就是要告訴我，如果我想要毀了世界的話，他愿意奉陪到底。
陳瀛海就是這么個人，如果你威脅他，那不管代價多么大，他一定和你死拼到底的。
所以第二個故事用老六第一人稱的結(jié)果你也看到了，陳瀛海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將老六直接抹殺了。
如果用老六第一人稱敘事是老大試探的話，那么殺了老六，就是陳瀛海的回答?！?p> 我輕輕的嘆了口氣，原來老六不過是作者和陳瀛海兩人博弈的犧牲品。
我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也不知道該怪誰，更沒有心思替老六感嘆，畢竟我現(xiàn)在也是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
“然后，你就以第三人稱登場了?！甭肺骼^續(xù)往下說道，“發(fā)生在你身上的事讓我一直想不明白。
按照我老大的性子，老六被殺，他被陳瀛海狠狠打了臉，應該會派出一個更加強力的角色硬扛陳瀛海才對。
但是他偏偏沒有，而是選擇了你這樣一個實力甚至都不如老六的家伙，而且他用了第三人稱，這分明就是向陳瀛海示弱了。
陳瀛海的表現(xiàn)就更加奇怪了，他在后面的故事里一直都想要你死，卻從來都不會直接表露殺意，反而通過一些極其委婉復雜的手法想要致你于死地。
比如他暗中通過孟婆安排泉客出手，剛見面便是混凝土澆筑的殺招，幾乎不給你任何還手的余地。
還有句芒，若不是李十八預先給你留下白龍的消息，你幾乎沒有任何生還可能，再加上后來血隱的偷襲，若是你當時反應慢了半分也早就完蛋了。
這一樁樁一件件，每一次都是陳瀛海暗中安排的。
他所用的手段非常委婉，甚至有的竟然拐了幾道彎，生怕被你看破，可是這些手段卻又偏偏都極其狠辣，務求一擊致死，不給你留半點余地。
他心中想要你死，臉上卻裝作若無其事。
這根本就不像是陳瀛海的性子，從上古到現(xiàn)在，我從沒有見陳瀛海對誰這樣過。
他決定要誰死的話，每次都是提著龍刀直接殺上門的。
可是你想想他和你相見的那幾次經(jīng)歷，陳瀛海不僅沒有表露出殺意，甚至隱隱有些示好，這就讓我摸不著頭腦了。
一邊想讓你死，一邊卻又拼命示好。
我思來想去，他會如此做恐怕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如果一旦他真的和你撕破臉，那么恐怕有一些他都無法承受的結(jié)果?！?p> “陳瀛海也會有無法承受的結(jié)果么？”我驚訝道。
路西瞥了我一眼，冷哼了一聲道：“自然是有的，比如我老大不顧一切直接將他徹底抹除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