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呵護感
鄭益還沒來得及說話，孫炎就趕忙向他解釋道，“師兄，是這么回事兒，劉兄他就是有兩句話記不太清了，向身旁的師兄弟們求證一番，沒什么大事兒。”
“一兩句話記不清，是這樣嗎？”郗慮斜著眼，嘴都撇到了下巴下面，“鄭師兄您剛來沒看清楚，我可是一直都很注意著這位劉先生。我保證他從開始到現(xiàn)在寫的每一個字都是從別人那里抄來的。師兄要是不信的話，可以站在他身邊，讓他自己接著往下續(xù)兩句。只要他能寫出來，讓我干什么都行，我可以當(dāng)著在場諸位師兄弟的面向他賠禮道歉，但是你問問他敢嗎？”
郗慮的聲音很大，在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來。但是看過來的人越多，郗慮就越興奮，越說越激動。
孫炎臉孔脹得通紅，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郗慮的話很有說服力，一眾弟子已經(jīng)開始小聲議論起來，還對孫炎和劉義遜二人指指點點。
鄭益點點頭，剛要說點什么？
劉義遜大打斷到，“鄭師兄，不是我不懂規(guī)矩，實在是見識淺陋，這一篇《封燕然山銘》也只是曾經(jīng)讀過幾遍，未曾熟記。”
劉義遜揚聲對著在場的所有人道，“諸位師兄弟可能不太清楚，小弟我自幼嗜學(xué)，無奈家境貧寒，沒有條件讀書所以經(jīng)常向家里有藏書的人家借閱。借來的書還要還，所以只能算著日子手抄下來，有時候竹簡都不夠用，只能把最重要的文章給抄下來，其他的都只是粗粗的看一兩遍而已。一抄完馬上就得把書送回去，因為如果逾期了，可能以后人家就不借給我了。像《封燕然山銘》，就是這種小弟只看過一兩遍的文章啊?！?p> 劉義遜說到動情處，忍不住拿手偷偷抹淚，他都被自己給感動了。
在場一眾弟子聽了也都紅了眼眶，他們之中大半都是寒門出身，劉義遜所說的也是他們曾經(jīng)的經(jīng)歷。
劉義遜接著道，“小弟我天資愚鈍，既沒有鄭公那樣的博聞強記，又沒有諸位師兄弟天資聰穎，所以一直到今日，這也只是記了個七七八八。小弟實在是羞愧的很啊！”劉義遜掩面痛哭似乎是真的在為自己的愚笨后悔。
一位瘦高的弟子站出來說，“劉兄說哪里話，求學(xué)之路，向來是任重而道遠。我等碌碌之輩，誰敢保證自己每一篇文章都記得清清楚楚。反正我趙商是做不到，在場有誰能做到？郗師兄您能做到嗎？”
趙商的反問把郗慮都干懵了，劉義遜也沒想到這個姓趙的人這么仗義，竟然替自己出頭。
郗慮不敢托大，連連擺手，“我哪里有那個本事，趙兄取笑了?！?p> 見郗慮服了軟，趙商又對鄭益道，“鄭師兄，我們這一輪比拼的是書法，又不是比誰記得勞。這位劉先生一時忘卻，看一看我們的又怎么樣，反正我們比的又不是這個。鄭師兄以為呢？”
被劉義遜說到情動的鄭益也是眼中帶淚，微微頷首道，“不錯，正是這個道理。”
此言一出，郗慮臉色一變，但是又見到在場那么多師兄弟的反應(yīng)，知道事已不可。只能用力擠出一個笑臉，表示自己也很認同大家的看法。
劉義遜抬頭看了一眼趙商，自己原本還想這樣跟鄭益解釋的，沒想到他就說了出來。
趙商見劉義遜看著他，笑著點點頭，劉義遜也回以微笑。
鄭益既然已經(jīng)不打算追究了，就招呼了大家繼續(xù)比試，孫炎也終于松了口氣。
坐下來重新拿起筆，劉義遜看了一眼郗慮，正好郗慮也在看著他，兩人對視，什么也沒說，各自扭過頭去。
這下有了鄭益背書，劉義遜抄的更起勁了。一旁被劉義遜感動的師兄弟們也都大開方便之門，之前有些看不清的劉義遜還不好意思問，糊弄過去得了。
現(xiàn)在好了，但凡劉義遜的視線在某個字上停留的時間超過一秒，師兄臉上都會為他殷勤講解，笑得很和煦。劉義遜有一種被呵護的感覺，他鄙夷的看了一眼郗慮，繼續(xù)狂抄不止。
似乎是因為所對劉義遜的偏愛，劉義遜這件往日里根本排不上號的作品。也被鄭益打了個“良”。
郗慮本來還想說些什么，這下也不敢作聲。
孫炎和郗慮一樣得了個“佳”字，第一名卻不是他們，而是那個為劉義遜說話的趙商。
不得不承認，趙商的書法確實出眾。筆法連綿不絕，縱任奔逸，赴速急就，活潑有余，偏偏還很有規(guī)矩，亂中有序，顯然是一副上佳的草書。
這趙商真是個人才，孫炎、郗慮、孫乾、國淵……鄭玄的弟子中有才干的不少??！
劉義遜正盤算著怎么挖鄭玄墻角的時候，第二輪比試已經(jīng)開始了。
這次比試的項目也很簡單，就是五經(jīng)釋義。只不過有個弊端，大家抽到的題不一樣，劉義遜也沒法作弊了。
對古人而言，想要從自己僅有的那些認知中發(fā)散思維，提出一個新穎的感悟是不容易的?？墒菍⒘x遜來說，同樣一句話，他能說出好幾個自相矛盾的道理來。生活在信息爆炸的時代，腦子沒有爆掉，也是劉義遜生命力頑強的結(jié)果。
巧了，劉義遜注解的正是《春秋左傳》中的話，當(dāng)然他自己不知道。
“元年春王周正月不書即位攝也?！?p> 這就和語文課上的文言文閱讀一樣，只不過劉義遜前世學(xué)的都是大家們，已經(jīng)注解好的。
劉義遜看著很別扭，先給他加了標(biāo)點符號。
元年，春，王周正月，不書即位，攝也。
古人雖然有標(biāo)點符號的概念，但是在文章中和書簡里用的比較少。所以才會有下雨天留客天留我不留，這種一句話可以解釋成好幾種意思的存在。
時間沒有什么好解釋的，王周正月就是說，魯國的國君在周歷正月即位。
關(guān)鍵在后面，不書，攝也。得位不正，代持，假政。
至于感悟，肯定是批評這種不按規(guī)矩來的行為。后面又為了維護禮法解釋說是攝政，不是真的即位。
劉義遜長舒一口氣，真麻煩。
結(jié)果不出意外，佳。
趙商和郗慮也是，第一名是孫炎，他連自己那句話是在說誰？當(dāng)時魯國是哪個國君，前后背景，選自哪里都解釋的清清楚楚，劉義遜只能豎起大拇指。
“好了，下面是第三題，友情提示，這一次的難度我特地加大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