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主持出家,他的親朋好友都很意外,甚至連他自己,都是在踏上通往北平的火車上才徹底想通。他已經(jīng)很累了,他渴望安靜地徹底地休息。
舊火車開得很慢,但也一定是離家越來越遠。主持隨意地看著窗外正往后逝去的風(fēng)景,幻想著日后在北平的生活。想得有些累了,主持就閉上眼睛接著想。畢竟從福建到北平跨越了不少的距離,一路上能消磨的事情還有很多。主持想到小時候看過的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就開始搗鼓起車窗里的自己。車一直在開,但車外的閃過的風(fēng)景好像沒變。只是窗里的那個人,和現(xiàn)實等大的自己,怎么那么陌生,那么疲憊啊。
主持想到初中上完物理課回家后,對著玻璃窗前前后后的走,驚奇地發(fā)現(xiàn)胖子物理老師講的的確實沒錯。窗里的自己和現(xiàn)實等大,一切只是視覺問題。主持那年十八歲,其實已高考結(jié)束,但還是總會回想起過去地事情。雖然他很健忘,但在多年后的一個傍晚或者凌晨,他卻時常會被自己的往事打亂,無論是好是壞,他都想給以前的自己一個擁抱,他太好玩了,當(dāng)然,也太孤獨了。主持偷偷又看了一眼玻璃窗里的自己,就像在看掛在手上的時間一樣,第一眼的感覺果然沒有錯,除了孤獨以外,確實還有脆弱。主持嘆了一口氣,索性閉上眼睛,他什么都不想了,他是真得覺得困了。
轉(zhuǎn)了好幾個站,主持終于到了北平。北平很好,比他家的小島要強,但他也沒時間去感受北平的繁華了,他只想趕緊到寺里,放下行李,敲上自己人生中第一只木魚,念自己人生中第一本經(jīng)。主持在風(fēng)中提著行李,穿過街頭巷尾,滿身風(fēng)塵,千辛萬苦終于找到了這間破寺。門口的木門并沒有關(guān),但主持站在風(fēng)中,忽然遲遲不肯進門。
一切的一切好像就要結(jié)束了,主持一路上都沒想過這個問題,不知覺間一顆豆大的淚珠從主持眼角滑落。從前的所有回憶,好的壞的,瘋狗一樣涌上他的腦海,十八年啊,不過一瞬間罷了,可那些美好和痛苦卻是那么擁擠閉塞。他這個時候想起的不是三個和尚沒水喝的故事,而是那時在看這個故事的滿臉童真的自己。那么溫柔,那么幸福。
十八年的時間,主持在清晨,在夜晚,在校園,在房間所有來來回回,前前后后所走的每一步,最終把孤獨的自己一步一步的推向了這間破寺的門口。
幾許,主持雙腳踏入寺門。他撇了撇眼淚,他知道寺里一定會有一個等大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