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秦鳳西所說都是對的,但是,她可不能每次都讓秦鳳西三言兩語給打發(fā)了,她有點小貪心。
“將軍是處理國家大事的大人物,怎么還這般小心眼,跟我一個小姑娘計較一二。再說了,有些事將軍處理起來是游刃有余,但有的事難免會讓將軍感覺焦頭爛額,比如說周旋老夫人,比如說穆姑娘!”
姜婀自帶三分得意的笑了。
“倒成了我小心眼了,這么說,我身為大人物就得無條件滿足你的一而再再而三的貪得無厭?”
有的時候,秦鳳西都佩服姜婀,人小鬼大,十三四歲的小丫頭一個,這個年紀不應該繡繡花,在父母長輩面前學規(guī)矩賣乖,學管理后宅嗎。
成天的挖空心思鉆研,但又不得不說,她耍起小心思來還讓人有些哭笑不得。畢竟她還是抓住了你的痛點,說的話辦的事又有那么一丁點作用,讓人反感不起來。
姜婀去寺廟的事,打從一開始就沒準備想要瞞過秦鳳西,相反的,她更希望后續(xù)的成效對秦鳳西是有用的,這樣她辦的事才更有說服力。
姜婀也不想討人嫌,所以只點到為止。
誰知秦鳳西一直不接招。
秦鳳西說:“我與穆姑娘身份相當,穆姑娘身份貴重,又是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艷冠京城。我與她又是表兄妹,是自幼相識的青梅竹馬。秦穆兩家又都樂見其成的大好事,就這樣被你破壞了,你居然還來向我邀功?”
雖然秦鳳西如此說,但姜婀一句也不信。
“我覺得就這件事來說,我功勞最大?!?p> “從何而說?”
“我相信我的觀察力,那次在金縷閣,將軍與穆姑娘是有情分,處處禮待穆姑娘。但那是作為表妹應有的尊重和疼愛居多,但情感上將軍卻有些敷衍穆姑娘的成分喲。雖然將軍風度極佳,好性子,什么都依著穆姑娘,從頭到尾都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不耐,相反的還很慷慨,給穆姑娘置辦了那么多行頭。常人一看,都會覺得將軍對穆姑娘很是照顧,青睞有加。但一個人的眼神是騙不了人的,將軍眼中從頭到尾都沒有愛慕之意,相反的還略有反感。”
“就憑這點?”
姜婀又道:“就憑這點,當然我不能有恃無恐的確信,只能說是自己的猜測成分居多。但真正給我吃定心丸的反而是將軍。我多次探查張?zhí)鞄熀罄m(xù)動向,得知張?zhí)鞄煴粚④娕扇俗チ耍敃r我也是擔心過的。但后來又見張?zhí)鞄煱踩粺o恙被放出來后我就知道自己成功了?!?p> 秦鳳西帝有點驚訝于這丫頭竟然能舉一反三從中洞察一切,還算是有點小聰明。
“那又為何不能是本將軍宅心仁厚,畢竟他也不是主謀,只有謀財不曾害命,所以好心放了他?”
姜婀應對如流道:“那將軍知道了所有的一切,為何沒有把真相告訴給老夫人和穆姑娘?穆姑娘為何還躲著將軍?今天連畫舫都沒上,只安心陪著老夫人?因此,我就知道,我賭注下對了。”
秦鳳西略帶好笑的看著姜婀。
她所說的都對。
姜婀見他那樣盯著自己笑,捂著嘴開玩笑說:“完了,我知道得太多了,不會被毀尸滅跡吧?!?p> 小小年紀,臉都沒長開,一張稚嫩的臉上卻帶著成年人都不一定有的自信篤定的神色,真是有點讓人哭笑不得。
秦鳳西自然是不可能和姜婀計較這些小事,突然發(fā)覺這個小姑娘似乎還有那么點小可愛。至少來說不蠢,留下也不是全無好處,聰明點的話說不定還真能幫他處理一些瑣事。
至少來對他來說,與女人周璇,他就不太擅長。
這次能打消他母親和穆瑯凝的念頭,姜婀也算是功不可沒。
“你也算是有些小聰明,可你要知道,一個女人就算是再聰明,再如何精明,都是要嫁人成家的。你就算是在我府上住幾年,得我母親喜愛和教導,也不過是名聲上好聽一些。但你畢竟不是秦家或穆家的姑娘,也不過是能讓你將來稍微高嫁些罷了。一個家族的興盛還是要靠男人的。
你們姜家,上至姜義,下至你們這代的兩個男兒,無一人堪用。
姜義年紀大了,這種年紀卻沒有運籌帷幄領軍打仗的能力,也只能前線廝殺,但精力畢竟是有限的。你父親,空有一身本事,但頭腦簡單心思單純,不被人算計便算是好的了,就算是有高官俸祿給他也要守得住才是。你二叔稍微精明一點,但貪念過甚,人又不踏實,難免被有心人利用。
至于你們這代,今天那兩個小子,你也看到了,想必將來也不堪大用。你說你們姜家還能有什么指望。你這樣上躥下跳的也不過是徒勞而已。但凡大家族,稍微有點眼力見識的,誰會有心與你們家結交?”
姜婀不得不承認,秦鳳西說得是對的,而且說得很精準,他把姜家的一切看得太清楚。一個人如果對于別人沒有任何的利用價值,那么也就意味著沒有價值。
顯然,姜家人對于秦鳳西來說毫無任何價值。
在這種年代,女人再能干又能怎么樣?
他甚至還給她分析起了程家這門親事。
“結了程家這門親,在外人看來姜家都算是姜家三代積了德。程家算是高門大戶,往來的親朋無白丁,談笑皆鴻儒。你姐姐將來就算是嫁進去,還有很多需要學習融入,她到時候在程家自己都舉步維艱,可能對姜家就更分身不暇,難以照顧。最多年節(jié)氣用心準備些節(jié)禮。
所以,也就是這門親事有些說頭,未必對姜家有實質性的幫助,這點你也得明白。不過你也不必擔心你姐姐在程家會遭受白眼,只要程老尚在,你姐姐少夫人的地位還是穩(wěn)固的?!?p> 見姜婀認真聽,也不鬧,他繼續(xù)道:“這門親事與姜家并沒有太大幫助,可是對程家卻沒有半點損害。程老堅守諾言,履行承諾,這件事被圣上知曉了,朝上點名說程老‘金石不渝,允執(zhí)其中,良臣也?!ド细涌粗爻汤系娜似?,他又是涇陽公主的公爹,只差契機,程老入閣拜相已是不遠?!?p> 聽秦鳳西這一席話,姜婀才深深的體會倒,他們真的太淺薄了,格局真的還太小了。
她有點擔心姜嫵的這門親事的性質了,如果程老只是為了得到圣上的青睞和看重而允諾,那么姐姐嫁到程家是否還會幸福?
看姜婀蹙眉深思的樣子,秦鳳西又笑道:“不說你是排行老三?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姐姐,操不完的心。程老的人品你還是可以放心,且從今天程大公子的態(tài)度看,你也不必擔心你姐姐。程家大公子對你姐姐倒是挺上心。相信他將來能庇護你姐姐的,這點你倒是不必操心?!?p> 不知怎么的,雖然與秦鳳西幾次接觸都覺得不怎么愉快,但她卻莫名的相信他的話,對這件事放心了。
她居然相信他一點也不懷疑,他也是一愣。
雖是如此,姜婀心里還是有點低落。
雖然他說的都對,她還想為姜家再努力一番。至少不會讓姜嫵將來孤立無援。
見秦鳳西要走,她知道,這一走,可能真的沒有任何機會了。所以有點急切的道“將軍的五堂姐,飛將軍不也是女人嗎?”
秦鳳西卻停住腳步,久久的看著姜婀,看得姜婀心里有點發(fā)毛,他淡淡的道:“她四歲習武,七歲開始習兵法,八歲上馬,十二歲上陣殺敵,手沾鮮血,十五歲領兵,十八歲掌兵,二十二歲戰(zhàn)死沙場。一生未嫁,無兒無女,英年早逝,你也想這樣嗎?”
最后這句是質問的口氣。
一直都好脾氣說什么都淡笑的秦鳳西竟有淡淡的薄怒。
他生氣了?
他認為上陣殺敵,保家衛(wèi)國是男人的事。他一直不明白,秦家那么多兒郎,為什么當初二伯要讓五姐也脫紅裝,著戰(zhàn)袍。最后落得一個慘烈下場,他一直不能原諒二伯,覺得他太固執(zhí)了。
當初二房所出的三堂兄秦鳳高戰(zhàn)死,四堂兄掌兵,后五堂姐也戰(zhàn)死,只剩四堂兄秦鳳南鎮(zhèn)守并州的時候。他那時候還小,為五堂姐哭過。因為他一母同胞的六哥不習武,只喜歡寄情于詩詞作畫上。其余兄長們都大他好些年歲,大堂兄早就在朝堂上為圣上辦差。二堂姐遠嫁雍州的時候他還是個奶娃娃。三堂兄四堂兄早年就與二伯鎮(zhèn)守并州。甚至于像大哥三哥的兒子們都比他大。那時候只有五堂姐偶爾回秦家,和他一起習武,教了他很多東西。
所以,他對五堂姐秦鳳飛的感情比其他幾兄妹都深。。
姜婀搖頭,不想英年早逝。
但她還是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倔強的咬著唇,不低頭。
秦鳳飛當初十七八歲的時候,由老祖宗安排著回了京畿一些時日,那時候本來準備給她談婚論嫁。都說好了人家,只等雙方看人。但邊關傳來的急報,敵軍侵襲。她什么都不顧收拾行李就要走,走的時候還帶走了三堂兄的兒子。那個大他三歲,當時也才十一歲的侄兒一起上了邊關。
秦家的孩子十多歲就要背負不一樣的人生。別的孩子還在吃喝玩樂,跑馬溜狗的時候,他們就已經上戰(zhàn)場殺敵。在他十八歲來冀州城之前,他在邊關待了三年,還在一個組織里待了三年。也就是說,他十二歲后的人生就和京城中其他富貴子弟有不一樣的經歷了。
這也是為何秦家人為何能在朝中屹立幾代不倒的原因。
五堂姐走的時候,她說了兩個詞:“責任和傳承。”
有的事,終究需要人去做。
看著姜婀執(zhí)拗的神情,他總是想到當初五堂姐毅然決然轉身上馬絕塵而去的背影,那么堅定。他很想問一下她,如此的義無反顧為家國,卻從不曾為自己考慮過,可有后悔,但她那一走就是永別。
他輕嘆了口氣說:“走吧,如你所愿”
然后他帶著驚雷和鳴風走在前面,從此身后也多了姜婀這條小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