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陳云甫參見太子殿下金安?!?p> “云甫來了,孤尚好,近便來坐吧?!?p> 走進朱標的居臥,撲鼻而來的就是濃濃藥味,把陳云甫頂?shù)拿碱^大皺。
想過朱標患病,可現(xiàn)在來看,似乎病情比自己想的要重?
大哥,你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陳云甫心頭沉重作揖,聽了朱標的話,趕忙走上近前,吉祥給搬了凳子。
“孤聽說了,父皇擢你任職左春坊,以后,孤的事就都有勞云甫你了?!?p> 朱標坐起身,陳云甫忙起身取過枕頭,說道:“下官不敢當,一定盡職盡心辦好東宮的差事,能為太子殿下分憂是下官的殊榮。”
“咳咳?!敝鞓丝攘藥茁?,這才說道:“孤此番生病,但東閣的政事卻不能耽擱,你快些把東閣今日積壓的奏本都取來?!?p> 陳云甫遲疑一下,而后說道:“殿下,陛下圣諭,自今日始六部五寺一應(yīng)事務(wù)皆交東閣,案壓五百余件,殿下的金體......”
六部五寺劃給朱標來管的事,朱標顯然已經(jīng)知道過了,所以聞言也并無什么反應(yīng),只是催促:“那就更得辦了,不能因孤而耽誤國家?!?p> 陳云甫沒有辦法,只好點頭:“那下官馬上差人去取來?!?p> 不用陳云甫動,一旁守著的吉祥已經(jīng)喚了幾名小太監(jiān)去辦。
“孤知道你擔(dān)心孤的身體,可政事絕不能擱,所以日后東閣的題本你都要帶來?!?p> “是,下官記下了?!?p> 陳云甫只好認下,而后取出隨身帶來的奏本,言道:“下官來之前,剛剛履新戶部尚書的茹部堂來奏稟了戶部事?!?p> “就這一道疏嗎?”
朱標看了一眼,有些錯愕。
國家大事首重戶部,竟然只有一道奏本?
陳云甫趕忙解釋:“茹部堂帶了幾十道本,下官只是記了要點,那些浮詞藻句便給省了?!?p> “是嗎,那你說來聽聽吧?!?p> 似乎對陳云甫的自作主張有些不滿意,朱標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前者規(guī)矩坐好,開始一一奏報。
“第一件事便是郭桓案的抄沒,其中現(xiàn)銀二百三十七萬兩、寶鈔十五萬七千錠,合三百八十萬兩,計總為六百一十七萬兩。
另,共有一千三百七十萬石糧賦、三千七百六十萬斤鹽課現(xiàn)已被全部充入國庫,追贓尚算及時?!?p> 說這第一件事的時候,陳云甫就很擔(dān)心會刺激到朱標,所以頻頻小心觀看。
果然,朱標的臉上再次升騰起不健康的紅潤,隨即劇烈咳嗽起來,那吉祥趕忙上前撫背:“太子爺息怒、保重金體為上啊?!?p> “該死、咳咳、該死?!?p> 朱標切齒,后深吸幾口氣才算壓下,揮手:“繼續(xù)說吧。”
這件事不能想,越想越氣,還是跳過去的好。
陳云甫當然也不會糾纏,繼續(xù)說道:“第二件事,寶鈔提舉司今年請示印鈔三百萬兩。”
“不可?!敝鞓藫u頭道:“寶鈔提舉司已經(jīng)連年加印了,去年寶源局又鑄了三千萬錢,今年若是再印三百萬兩,物價又要飛漲,于國無利?!?p> 雖然明朝沒有通貨膨脹一詞,但其中的意思卻是懂的,大肆印鈔鑄幣,物價不飛漲才怪呢。
陳云甫趕忙將朱標的批示記下,隨即繼續(xù)匯報。
“第三事,兩淮都轉(zhuǎn)運鹽使司請示,泰州分司計劃新設(shè)何垛場鹽課司、小海場鹽課司,請批三十萬兩?!?p> “準了?!?p> “第四事,淮安分司今年行鹽十萬引(洪武年一引為四百斤),請示是否可以在江西多開幾個府來行鹽。”
“準,除武昌府和漢陽府外,增開吉安府和饒州府。”
“第五事,浙江轉(zhuǎn)運使司請示,可否增榷船鈔,目前漕運行船僅收商稅,未嘗有船鈔,如果可以增榷船鈔,每年最少可以多征六十萬兩?!?p> 朱標想了一陣后搖頭:“父皇素來不喜朝廷與商爭利,增榷船鈔一事還是罷了。”
對朱標的這個批示陳云甫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終究沒說出來,老實記下繼續(xù)匯報。
“第六事,穎國公傅友德南征云貴凱旋,戶部請示如何獎賞南征大軍。”
“照舊軍例來辦吧?!敝鞓讼肓艘魂嚭笳f道:“賜每名軍士綿布二疋、綿花一斤,通賞寶鈔一貫?!?p> “第七事,廣東都指揮使司推屯衛(wèi)所,征募壯丁六萬,請戶部批糧五十萬石?!?p> “準,從江西官倉調(diào)撥。”
“第八事.......”
就這么,陳云甫將一道奏本上幾十件事一一匯報,朱標都給出或準或不準的批示,前者亦是記下。
就這般,連半個時辰都沒用,戶部的事便全部辦結(jié)。
朱標很滿意,頻頻點頭。
“你這種方法很不錯?!?p> 官員寫的奏本在說正事之前,往往喜歡寫上幾千個字的廢話,要么是問安要么是說當?shù)爻霈F(xiàn)了什么祥瑞,總之都得先想著如何讓朱元璋、朱標開心,最后才話正題。
因此,朱標往日批復(fù)奏事往往需要一天。
現(xiàn)在陳云甫這種只說事不說廢話的干練讓朱標很滿意。
正好這時被差去東閣取奏本的幾名小太監(jiān)也趕了回來,朱標就順勢言道:“云甫,你去看吧,把事都記下來,咱們一一批對?!?p> “是?!标愒聘ζ鹕恚蟛畔肫饋磉€有個茹太素,便說道:“茹部堂還在外候著,說要來問安。”
“吉祥,把部堂請進來吧?!?p> 朱標雖然有些累了,但還是強撐著讓吉祥去請。
怎么說也是堂堂一部尚書,來問安等了將近半個時辰,說什么,朱標都要見一面。
吉祥離開,不多時便把這茹太素帶了進來,后者一見到朱標病容憔悴,那就跟死了親爹一樣,嗷了一聲就悲戚哽咽起來。
“太子殿下,您可一定要保重金體啊?!?p> 這茹太素哭的突然,把正埋頭看奏本的陳云甫都嚇了一跳,朱標更是沒好氣的說道:“哭什么哭,孤還沒死呢?!?p> 茹太素雖然收了聲,但還是嘴里滔滔不絕的說道。
“殿下金體乃是我大明國本,為蒼生社稷記,還請?zhí)拥钕乱灶U養(yǎng)金體為主,如此才是生民之幸、社稷之福......”
陳云甫以手遮面,總算明白為什么茹太素會被朱元璋暴打了。
廢話真多。
可見,所謂懶政都是因為有了茹太素這樣的官才出現(xiàn)的。
沒有懶官何來懶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