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國朝的內閣制,真是一言難盡!前期還好,上有皇帝壓制,六部也各有其人,而內閣的那幾位大學士,品秩不過五品,只是作為皇帝的秘書團而存在的。想要凌駕于六部之上,掌握外廷權力,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到了國朝中后期,內閣職權不斷擴大和上升,逐漸走向了外廷權力中心。同時,由于內閣并非法定的最高權力機構,為內閣卷入黨爭埋下了隱患。到了國朝后期,官僚集團圍繞內閣權力,黨同伐異,彼此傾軋,互相攻訐,引發(fā)了激烈持久的黨派斗爭。耗盡了國朝最后一絲生機,導致國朝最終覆滅。
這三位大佬都是有遠見的政治家,自然能看到內閣一旦掌權后,而引發(fā)的一系列嚴重后果,所以,對于閣臣為攫取外廷權力而伸出來的手,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就是告訴他們:你們就老老實實的當你們的秘書就好,沒事修修史、寫寫書,外廷的事兒,你們就別跟著摻和了。
同時,對于皇帝加封大學士并讓他們入閣的要求,也是堅辭不受,這是他們作為優(yōu)秀政治家的高明之處,能夠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問題。
就朝中的大事交換了一番意見后,三位大佬就此分別,各自回家不提。
且說于少保,回家后跟老妻董氏夫人打了個招呼,便去了書房,盜匪之事始終讓他難以安寢。正如王直所言,區(qū)區(qū)盜匪,不過是癬疥之疾,動搖不了國朝的根本,但他卻始終無法說服自己,坐視盜匪襲擾百姓,自己卻什么都不做。
關于盜匪的來源,其一不論是瓦剌還是韃靼,都會派出精銳,潛入到國朝邊境、甚至北直隸,燒殺搶掠,無惡不作。二來就是真正的馬賊了,雖然人數不多,但來去如風,很難找得到他們的行蹤。
都司衛(wèi)所戰(zhàn)力低下,遇上這些盜匪,能守住就不錯了,至于讓他們追剿,那是連想都別想的。都督府那群軍頭,該敲打一下了,一個個吃空餉、喝兵血不落人后,一旦事到臨頭,縮的比兔子都快,簡直不當人子!
嗯,錦衣衛(wèi)似乎可以用一下!撒出去,督導一下地方衛(wèi)所,起碼正正衛(wèi)所的風氣。
于謙謀劃著軍國大事,夜已深,人卻未眠,他并非攬權之人,否則,以他的地位,大可將軍政大事盡攬于手,手握軍權的他,誰能反對,誰敢反對?
所以,他做不了曹孟德、司馬昭,也做不了霍子孟,他只是于廷益,只是一位純臣,要留清白在人間的純臣。想的是國家大事,憂國忘身,卻口不言功,對于自身權勢、安危,全不在乎。
董氏夫人端來熱茶,于謙抬頭,看著老妻笑道,“夫人先去歇息吧?!?p> 董夫人并未說話,只是認真的剪著燭花,于謙放下手中的筆,站起身來,反手輕輕捶著腰部,“唉,老矣,老矣!”
“如今眾正盈朝,又不獨缺你于廷益一人,”董夫人把茶遞給丈夫,“你又何必如此辛勞?”
“國事紛亂,難得空閑啊,”于謙接過茶,喝了一口,“也先被殺,漠上大亂,可惜不能趁此良機追亡逐北,犁庭掃穴,實乃憾事!”
“剛剛還說老矣,如今又要效那霍驃騎,”董夫人搖頭失笑,“君身為大司馬,陛下豈能允你?若你真有此心,莫不如遣一上將軍,統(tǒng)帥大軍,直搗黃龍。”
于謙聞言搖頭,臉上閃過憂慮之色,“朝中之人,碌碌者多,并無堪當大任者,長此以往,國事托于何人耶!”
“西南、西北、北方皆是大患,一旦處理欠妥,便是亂局啊,國朝看似烈火烹油,實則處處隱患,若沉疴之人,需寬猛相濟,一旦天子暗弱,恐……”于謙搖頭,住口不言,只是眉目間的憂色愈發(fā)濃重。
“那你早點休息,我就不打擾你了。”董夫人無奈的嘆了口氣,但丈夫的性格她十分清楚,勸是勸不住的,只能由著他了,一個品格高尚的丈夫,她這個妻子也是與有榮焉。
目送老妻離開,于謙在坐好,繼續(xù)處理公務。事情太多,讓他每一天都充滿急迫感,不處在他這個位置,很難了解偌大的大明王朝此時究竟是個什么樣的狀態(tài)。此時朝野上下還沉浸在太祖追亡逐北,推翻蒙元,太宗五次北伐,韃虜望風逃竄的榮耀之中。雖然有土木之失,然京師保衛(wèi)戰(zhàn)仍然打出了國朝的威風。
再加上逐漸繁榮的經濟環(huán)境,已經有許多人開始鼓吹盛世了,對此,于謙是不以為然的,盛世什么的,說說就好,誰要是真信了,不是自欺欺人,就是蠢笨如豬。(比如建奴的所謂康乾盛世,吹的自己都信了,越發(fā)的以天朝上國自居。結果呢,強盜們的炮聲一響,立馬被嚇得豬突狼奔,丟盡了顏面。當然,它們跑的無可厚非,作為家奴篡主的典范,反正是主家的家業(yè),跟它們有什么關系,丟就丟了,命可是自己的。)
于謙卻不然,反而覺得國朝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是破繭成蝶,還是日薄西山,就看這滿朝的袞袞諸公如何去做了。
一個國家的走向,需要自上而下的同心協(xié)力,一個人再怎么努力,也無法改變整個時代大勢。
長夜如晦,孤燈照影,有人輾轉長宵;中庭桂樹,華燈煌煌,有人徹夜高歌。
正如這大明朝。
庸碌者著眼當下,明見者卻放眼未來,眼界格局不同,所做所行,自然不同。
月上中天,更鼓三響,張璟送走李鋒,“就幾步路,留步吧,”李鋒對張璟擺擺手,“趕緊回去吧?!?p> 二人告別,張璟回到房中,一邊想著事兒,一邊收拾,二人都是大小伙子,吃的沒剩下什么,倒是酒幾乎沒動,對此張璟還是很滿意的,他們這些當兵的,大都喜歡喝兩口,但喝酒誤事,張璟特意拿了酒,就是想看看李鋒的表現。結果讓他非常滿意,李鋒十分克制,這才是做大事應該有的樣子,如果連自己的一點私欲都克制不了,又能成就什么大事。
特別是剛才這種情況下,兄弟兩人一起吃飯,美酒佳肴,很少有人能夠克制,李鋒卻做到了,只喝了張璟敬的第一杯,就不再多喝,反而也勸張璟少喝,還要談事兒呢。
看著窗外晦暗的夜色,朔風呼嘯,四野俱寂,整個京師籠罩在暗沉的夜色中,長夜將明,明天又是一個好天氣,張璟收回目光。
歲在丁巳的魚
成績不佳,意料之內,可能大家不喜歡我這種風格吧,感謝看過本書的看官們的支持!老魚拜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