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匆忙離開休息室，轉進如風，來到體育館外的停車場，鉆進了一輛加長林肯豪車。
車里坐了兩個人，其中一個白奎因認識，也是個著名摔角手，被稱為“炸彈摔之王”的麥克·沃森。
白奎因曾經(jīng)在蘭迪的小客廳里通過錄像機仔細學習他的“炸彈摔”技巧。
麥克·沃森是個獨立選手，也是紐約獨立聯(lián)盟的一員，他既在NWA打比賽，也會去WWF和WCW等聯(lián)盟客串演出，此時不知道什么原因也出現(xiàn)在車里。
另一個家伙，頭上戴了一頂印有“ECW”字樣的棒球帽，長發(fā)束在腦后，四十多歲，臉型微胖，大鼻子，笑起來眼睛瞇成一條縫，顯得十分狡猾，自然就是ECW的總經(jīng)理——保羅·海曼了。
見到蘭迪和白奎因，保羅海曼笑容滿溢，大聲招呼道：“大錘，你們終于來了，你已經(jīng)把我們的計劃和小伙子說了嗎？”
蘭迪顯然更喜歡別人稱呼他的藝名“大錘”，一邊點頭打招呼，一邊用雙手緊握保羅海曼伸過來的胖手。因為激動，蘭迪握手時沒注意控制力道，白奎因注意到保羅海曼的眉毛飛快抖動了幾下，又恢復了常態(tài)。
豪車并沒開動，依舊停在停車場里，加上車里還有麥克·沃森，明顯保羅海曼和他們師徒談完之后，還另有安排。
趁著保羅海曼將麥克·沃森介紹給師徒兩人的機會，白奎因偷偷打量起自己未來的“老板”。
保羅海曼四十上下，愛笑，非常健談，大部分的時間都是他在說話，稱贊了一番老前輩大錘蘭迪，又吹捧了正當紅的麥克·沃森，吐槽NWA的糟糕組織能力，令豪車內充滿了歡樂的氣氛。
麥克·沃森伸出大手拍了拍白奎因的肩頭，笑道：“我看了你的比賽，小子，前半段中規(guī)中矩，后半段打亂了，好在你及時調整，結果還是不錯的……我看到你用了兩次炸彈摔，你喜歡炸彈摔？”
白奎因脫口而出，“是的，沃森先生，我的終結技就是十字炸彈摔。我是你的摔迷……”
保羅海曼忽然大笑起來，拍著身旁麥克·沃森的強壯手臂，“哈哈，麥克，我就說最后的飛沖肩是Shoot（表演事故）吧，這孩子的飛沖肩動作不標準，讓我想想，更像橄欖球的擒抱，瞄準的是腰部，而不是對手更好接招的胸部……”
隨后他又轉向白奎因，說道：“Boy，炸彈摔固然精彩，但是不適合你這樣的人作為終結技，你的動作靈活，爆發(fā)力強，個子高，更適合有沖擊力的終結技。如果讓我包裝你，你的終結技我會把它換成飛沖肩，你的飛沖肩雖然動作不標準，但是更有爆發(fā)力，難道你真的是橄欖球選手？四分衛(wèi)？”
聞言蘭迪微微點頭，以“炸彈摔”聞名的麥克·沃森卻雙臂環(huán)胸，一言不發(fā)。
其實蘭迪的建議和保羅海曼相同，只是原本的白奎因更為喜愛炸彈摔，這才將他的終結技確定為“十字炸彈摔”。
“是的，先生，我曾經(jīng)是我們高中橄欖球隊的四分衛(wèi)……”白奎因裝得很乖巧。
“保羅，小奎因曾經(jīng)是大紐約地區(qū)高中橄欖球聯(lián)賽的MVP……”
保羅海曼笑道：“怪不得你的‘麥克風實力’（指摔跤手的演講能力）也不差，四分衛(wèi)是用腦子的，想要團結隊員，口活必須要好……”
白奎因尷尬微笑，“麥克風實力”是原主的，他繼承了多少還很難說。
忽然，保羅海曼話鋒一轉，緊盯著對面的白奎因，問道：“Boy，加入我們和我一起干吧！我和你簽獨家！”
老美真是直接啊，什么條件都沒談呢，就提出簽獨家合同，白奎因一時不知如何回答。
保羅海曼見白奎因反應不夠激烈，只好詳細講述招募他的條件：
“一開始先委屈你一下，扮演烏鴉雷文的跟班，周薪275美元，這期間如果安排你參與比賽，獎金按場次計算。
根據(jù)劇情發(fā)展，半年內讓你轉正，周薪少一些，125美元，但是有保底比賽場次，每年保底30場比賽，每場比賽的獎金是1500美元。
‘硬核天堂’這類電視收費節(jié)目另算，唔……如果你受歡迎，并且夠資格參加的話，電視收費節(jié)目每場我按照B-list的標準，給你一萬美元！
想想吧，你在NWA一場才能拿多少，1000還是1200美元？他們的A-list連上電視的機會都沒有……”
保羅海曼明顯說錯話了，他身旁的麥克·沃森便是NWA的A-list選手。
蘭迪略顯尷尬的接過話頭，“QB這場比賽拿了2000美元，ECW可是主打硬核摔角的，很容易受傷，風險還是比較大的……”
蘭迪已經(jīng)是往多里吹噓白奎因的收入了。
實際上，剛才的比賽，白奎因拿到手的還不到600美元。
NWA聯(lián)盟付給他的報酬是1000美元，現(xiàn)金！
但是紐約獨立摔角聯(lián)盟要收取管理費，畢竟白奎因目前還掛靠在人家門下，比賽的人身保險金還是人家交的呢，還要扣除代繳的401K（相當于美國的商業(yè)養(yǎng)老保險），另外蘭迪作為經(jīng)紀人也拿了點辛苦費，這也是師徒兩人早就約定好的。
保羅海曼眼睛一轉，強調道：“哦，看來NWA對你的期望不小啊，不過我這可是扣除了401K之后的收入哦，據(jù)我所知NWA可不管這些，他們喜歡老派的作風（暗指逃稅，現(xiàn)金支付）。仔細想想吧，這可是一年至少五萬的薪資哦。至于保險……蘭迪，你是知道行規(guī)的（想要保險，自己買）……”
聽到“五萬”這個詞，白奎因的兩眼已經(jīng)發(fā)直了，他雖然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在2021年的年收入有多少，但他肯定應該是到不了五萬美刀一年的。
不然自己的小心臟怎么會跳得這么劇烈！
而且根據(jù)原主留下的記憶，自從高中畢業(yè)后，他一邊打零工一邊跟著蘭迪學習摔角，零工的收入是8美元一小時，一個月到手2000多美元，如果不是他能領到專供貧困家庭的SNAP食品券，打零工掙的那些錢都不夠他吃飯的。
健身的人吃起飯來，真的很多，很燒錢！
身上的每一塊肌肉都需要綠色的美刀來維持！
白奎因忽略了在轉正前，他的收入依然無法養(yǎng)活自己，依然需要打零工掙錢。
而且按照保羅海曼所謂的行規(guī)，保險是需要選手自己購買的，而大部分的摔跤手都不會為自己的身體購買保險。
“保底30場還是太少了，保羅，你需要QB簽獨家，這就意味著他不能去別處走穴了……”蘭迪還在堅持討價還價，希望將保底場次增加一些。
保底場次多，ECW本著不用也浪費的原則，會給白奎因增加很多曝光機會，這對新人成名是有好處的。
“我可以增加到60場，但是相應的，單場獎金也會減少到1000美元?！北Ａ_海曼狡黠地對著師徒兩人眨眼睛，“大錘，這是生意，我是商人……”
60場比賽，雖然出名更快，但是更多的比賽意味著更大的受傷幾率，摔角可不是一項“安全”的運動。
ECW每年會安排至少八次電視收費比賽，只要能參與其中的五次，加上五萬多的保底收入，白奎因就能達到年入十萬美元！
蘭迪在職業(yè)生涯的巔峰時期也曾達到年入幾十萬美元，但那是行業(yè)最頭部的一小撮人的收入，不能代表大部分的摔跤手。
在摔角行業(yè)中充當“藍領”工具人的B-list、C-list，即那些簽約了大聯(lián)盟，卻打不上主戰(zhàn)賽，沒有爭奪冠軍腰帶的資格，只能給“大咖”暖場的中層選手，平均年收入是五到八萬美元。
占據(jù)職業(yè)摔跤手的絕大部分的“底層”獨立選手，收入普遍難以養(yǎng)活自己。要靠其他兼職，或者售賣一些自制的紀念品來增加收入，最常見的就是印有個性圖案的T恤。
這也是為什么蘭迪和白奎因師徒兩希望簽約大聯(lián)盟的原因，一旦進入大聯(lián)盟，至少不用為生計奔波了。
特別是保羅海曼提出的這種“獨家簽約”模式，保障了選手的基礎收入，不需要在多個聯(lián)盟中流轉尋求機會。
哦，基礎周薪以外的登臺表演收入還要扣除蘭迪的經(jīng)紀抽成，具體比例師徒兩人可以私下里商量。
最低五萬美元的年收入可以讓白奎因日子過得不錯了，要知道1995年美國家庭年收入的中位數(shù)才四萬多美元！
白奎因一個單身漢，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不用考慮養(yǎng)孩子的支出，收入大部分是現(xiàn)金，要是他愿意將就，還可以繼續(xù)住在專供低收入家庭居住的超低租金公屋，那么連住房的開支都省了。
東哈林區(qū)的公屋管理部門幾乎是不作為的，年入數(shù)萬現(xiàn)金的“高收入”人群在公屋區(qū)并不罕見，也沒見管理部門將他們趕出去，只要財不外露，可以一直在公屋挖資本主義墻角。
一旦露了財，還是盡快搬走的好，街區(qū)的幫派比公屋管理部門的嗅覺更靈敏，也許哪天就有持槍的老黑上門來“收稅”了。
“我們可以先簽五年，五年后ECW有優(yōu)先續(xù)約權……”
保羅海曼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吟，擊破了師徒兩人最后的防線，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的眼中看出了對方的激動和熱切。
白奎因正要開口答應下來，卻被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觀的麥克·沃森給打斷了。
“等等，保羅，你剛才對我說ECW開始籌備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了，不過你好像沒告訴這位小朋友，如果參加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他將會拿到多少酬勞吧……”
保羅海曼的眉毛再次劇烈跳動了幾下，不過他立即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表現(xiàn)的像恍然大悟一般。
“對了，我都忘了，我們ECW有規(guī)定的，周播電視直播的場次獎金是基礎獎金的雙倍，要是你們接受30場1500美元每場這檔條件的話，那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的獎金就是3000美元一場了！
Boy，想好了嗎？我的時間很緊，等會我和沃森先生還有事情要談，我的助理就在外面，我們談好條件，你下車就可以找他簽約，下周你就會出現(xiàn)在ECW的賽場上了。
聽說你在大錘那里訓練了一年，很苦吧？
一切都要過去了，你馬上就能成為摔角明星了……”
麥克·沃森的話猶如當頭棒喝，將激動的白奎因打醒了，滿臉笑容的保羅海曼并不像他看起來那么和善。
這個微笑的胖子明顯打算利用信息不對稱坑他一回。
在大家的認知中，ECW是每周至少舉辦兩次場館比賽的聯(lián)盟，但是這些比賽都沒有電視直播，只會將一些精彩片段剪輯提供給電視臺為聯(lián)盟出售門票提高買氣。
只有一年八次的ECW電視收費比賽，才會在電視臺全程播放，所以蘭迪和白奎因師徒根本沒考慮過，要是白奎因參與的是每周播出的電視直播節(jié)目該如何計算薪酬。
現(xiàn)在整個美國摔角界，只有WWF和WCW擁有每周播出的電視直播節(jié)目。
WWF是US（美國有線電視網(wǎng)）每周一晚的黃金時間安排RAW節(jié)目的直播，WCW則被它的大老板傳媒大亨特德·特納安排在周六下午六點特納電視網(wǎng)直播。
是否擁有每周播出的電視直播節(jié)目是一線聯(lián)盟和其他小聯(lián)盟之間最為重要的區(qū)別，ECW即便是二線聯(lián)盟中的頭牌依然還沒有開辦每周播出的電視直播節(jié)目。
兩人沉浸在即將簽約的喜悅中，忘記考慮萬一ECW也辦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酬勞是否應該相應增加。
蘭迪畢竟是資深業(yè)內人士，立即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保羅海曼本想在合同細節(jié)上坑一把白奎因，將來ECW加入直播節(jié)目后，他完全可以根據(jù)合同要求白奎因在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里低價打工，而麥克·沃森知道ECW將會有電視直播節(jié)目，并且好心提醒他們。
也許麥克·沃森出現(xiàn)在這里正是被保羅海曼邀請來談與ECW簽訂獨家合同的，為了挖到小有名氣的麥克·沃森，保羅海曼才將ECW將要開辦周播直播節(jié)目的消息告訴他。
保羅海曼本以為和蘭迪奎因師徒的談判是一件小事，所以談判時也沒避諱麥克·沃森。
白奎因表示他是麥克·沃森的摔迷，喜歡“炸彈摔”，因而贏得了他的好感，這才在關鍵時刻出言提醒。
不過保羅海曼的反應也很迅速，被揭穿后，立即表示周播電視直播節(jié)目的獎金自動按照普通節(jié)目的標準翻倍，只是他忘記說了而已，看來還是看好白奎因的，非常想將其招攬到麾下。
ECW給予的條件確實不錯，不過冷靜下來的師徒二人反應也是相同的，白奎因開口提出要和蘭迪私下商量一下。
兩人打算單獨聊聊，商討是加入ECW？還是等其他更好的機會？
保羅海曼表現(xiàn)得很大度，“沒問題。正好我先和沃森先生談事情，你們別走遠哦，等我這完事了，會讓我的助理哈里去叫你們的……好好考慮考慮吧，相信WCW也不會出比我更高的價格，蘭迪你是知道的……”
麥克·沃森也說道：“小子，你的力量不錯，可以試試練習單臂炸彈摔，那會非常有沖擊力的?！?p> “謝謝，沃森先生！”白奎因道謝。
保羅海曼取下印著ECW的棒球帽，露出頭發(fā)稀疏的頭頂，沖著豪車的駕駛室喊道：“哈里，把空調溫度打低一點，實在是太熱了……”
蘭迪捧場道：“八月是紐約最熱的季節(jié)……”
白奎因推開車門，踏出一只腳準備下車，卻在回眸看到保羅海曼稀疏的頭頂之后，手一滑，腳一軟直接滾出了加長林肯。
蘭迪連忙掩飾，“小QB今天的比賽很辛苦，大概是太累了……”堆著笑下車，去攙扶自己的徒弟。
而白奎因則仰面躺在尚有余溫的停車場地面，臉上掛著詭異的微笑，心中狂喜。
老子還是有金手指的，老天待我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