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殿
眾人一一退下。
尉遲鷺轉(zhuǎn)過身去,居高臨下的盯著他道:“醒了?還不拜見本郡主?”
他松了下被褥里蜷握的手,拖著滿身是傷的軀殼爬了起來,跪坐在床沿之上,低下細(xì)白高潔的額頭,沙啞出聲:“奴……見過郡主?!?p> 她嗤笑道:“怎么,本郡主給你安排侍衛(wèi)長的身份不好?”
他頭俯的更低了,“奴不敢?!?p> “不敢?不敢你擅自離宮,跑到本郡主的辰宴上去?本郡主看你是敢的很!”
他俯下額頭,眉目顫動,猶如夏季拂開的白蓮,優(yōu)雅而高貴,不容塵世污染褻瀆。
她不喜看他這般瘦弱的樣子,狠狠的扭過頭去,道:“本郡主是答應(yīng)要給你安排內(nèi)閣首輔大人的位置,但是為了服眾,為了外祖父更好的退位,你必須給我現(xiàn)在就振作起來,從最下層做起?!?p> “本郡主要你,一步,一步的爬上去,讓所有人服眾,跟隨你,最后,聽命于本郡主!”
她原先想在晚上的生辰宴上提議外祖父退位,盛稷登位,但是見皇伯伯遲疑的神色,她暫緩了一步,選了最低位分的侍衛(wèi)長。
打算先打消皇伯伯對他的顧忌,再讓他上位的謀算。
說來也是,皇伯伯那樣一個謹(jǐn)慎深沉,城府極深的人,怎么可能允許一個罪臣之子攀上高位?
說到底,都是她自己太心急了些。
他緩慢的抬起眼眸,重復(fù)著她晚間在辰宴上所說的話,略帶低啞之聲道:“可是先前的侍衛(wèi)長被刺客刺死了?!?p> 她猛然的回過頭來,凝視著他那秀氣好看的眉眼,低冷:“你這是怕了?”
“奴……不敢?!彼执瓜铝搜垌瑓s沒有俯下頭去。
是不敢,而不是不怕。
尉遲鷺驀然的低下身子,捏著他的下顎抬起他的視線,冰冷而高貴的面容緊緊的對上他,森寒道:“若是你不幸被刺客刺死了,那就是你命該如此!”
他身子狠狠的顫了一下,燕眸泛著細(xì)微的冷涼,卻又在轉(zhuǎn)瞬之間消失。
“若是你有幸活了下來,那就是你后生的福分!”
她猶如染上什么臟東西一樣,很快的收回了手,拿起玉白梅花刺繡的帕子出來,擦拭著自己根根纖指,含著滿滿的薄涼道:“至于你選還是不選,盛稷,你已別無第二條路可走?!?p> “記住你現(xiàn)在的身份,就是一個叛主的罪奴之子?!?p> “本郡主救了你,你就該為本郡主,鞠躬盡瘁?!?p> 她離開了,帶著她那肆意的張狂離開了偏殿。
地下,留下的是她剛剛用過的帕子,還被她臨走前,用那尊貴的繡花鞋從上面狠狠的踏過,如同踐踏的是他的軀殼一般,讓他知道,他從今以后都得在她的腳下臣服,再無翻身的可能,只能任由她擺弄驅(qū)使。
他屈辱的癱下了身子,因為傷重,就連雙膝都泛起了疼意,嘴角溢出輕輕的自嘲來。
……
芙源殿
霧氣蒸蒸而上,白霧蒙蒙繚繞的寢宮里。
白術(shù)倒上最后一桶沐浴的溫水,撒上最新采摘的玫瑰花瓣,撫上那三千青絲蜿蜒而下,低語著,“郡主今日在大殿上保下盛家之子,怕會惹了大臣們的忌憚?!?p> 女子半闔著眼眸,似夢非夢,粉白嬌艷的花瓣遮擋住那曼妙凝霜的身姿,只露出那精致如雪的脖頸來,凸顯的鎖骨像似蝴蝶展翅,只差要飛走一般,鮮艷欲滴的紅唇一勾道:“忌憚又能如何?還不是要聽從皇伯伯的安排?”
“可陛下那邊……”
“他要如何你以為我不提這一樁事,就能打消了?”
白術(shù)連忙低下頭去,嘴上應(yīng)著是,手上卻還在給她輕柔的抹著芙蓉花露香膏。
白芍端著盤子走了進(jìn)來,上面放著兩份不同的禮,“郡主,二皇子和五公主送的生辰禮找出來了?!?p> 她倏忽的睜開眼眸,露出那嬌媚純凈的桃花眸來,似乎匯聚著萬千星辰的風(fēng)華,揚(yáng)手一揮道:“端近前來。”
“是——”白芍捧著手中的盤子走近,身子跪了下來。
她伸出細(xì)白羸弱的柔荑,取出其中一份生辰禮,面容閃過一分不易察覺的心喜,竟是五皇姐親手繪制的香囊,好像還是她最喜歡的芙蓉香,香氛淡雅而清澈,不濃不膩,恰到好處。
另一份則是二皇兄送的草綠色璞玉吊墜的劍穗,之前她求了他好久,他都不讓她碰這些,現(xiàn)在,這是答應(yīng)她要給她送劍了?
那兩頰還帶著沐浴之氣的酡紅,面上卻是溢上了難以自持的喜意,揮手道:“好生保管著,日后我要配用?!?p> “是,郡主放心,奴婢定好生保管?!卑咨侄酥P子退了出去。
白術(shù)則去外室拿了干凈的小衣進(jìn)來,低聲:“郡主可要再泡一會?”
女子身子往浴桶里面隱去,悠悠的玫瑰花香混合著芙蓉香的花膏,庸庸擾擾,清新可聞,“嗯,本郡主再待一會,你將衣服放在那兒,本郡主待會自己穿,下去吧?!?p> “是,奴婢告退?!?p> “等等!”
白術(shù)那臨出門的動作一滯,轉(zhuǎn)過身來低俯額頭道:“郡主請吩咐——”
她視線掃了過來,厲聲道:“竟然本郡主給他安排好了去處,就讓他給本郡主搬出去,都待了兩日了,該知足了?!?p> 白術(shù)一怔,“可、可是現(xiàn)下搬離?如今這天色已晚,侍衛(wèi)處并無人來接……”
“便是現(xiàn)下搬!”尉遲鷺冷冷的打斷她的話語,絕美清冷的桃花眸一瞬緊閉了起來,“記住,本郡主明日不想看見他。”
“是,奴婢明白!”
她要救他不錯,但也不會讓他好過。
救他是為了幫襯她自己,可不是為了讓他,再像前輩子一樣,拘束她宛若困雀之鳥,毫無自由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