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誨、曹世宇、段晏等人,由于職位不高,倒也不敢過多詢問內(nèi)情。但是,涼州城內(nèi)各署衙,各級官吏們的疑惑,就需要崔希逸本人,親自予以解釋了。
崔希逸面對來自各級官員的詢問,都是微笑著回答:那里不過是制造弓弩的新工場,并沒有什么新奇的物什。
眾官員半信半疑,但身為節(jié)度使的崔希逸不再多說,其他人自然也就不敢多問。
接待這些來人的問詢,畢竟有些棘手。崔希逸又本是誠信之人,說這些謊話已是覺得為難。
好在憑借自己的官位,能夠避免一些深究,崔希逸倒還是暗自慶幸。
這天上午,宋通從天雷場返回,向崔希逸匯報生產(chǎn)進度。
兩人才敘說不久,崔希逸就接到了報道:回紇部落首領(lǐng)、赤水軍都督伏地南,前來拜訪!
心知伏地南此時前來,必與天雷場的事情相關(guān)。崔希逸只好無奈地站起來,準備出迎。
看著崔希逸為難的樣子,宋通笑著說道:“伏地南不過是虛名的都督,大使不必遠迎。我與伏地南倒也相識,等他問及此事,我可以代大使回答幾句?!?p> 崔希逸聽了心中略有寬慰,隨即命人將伏地南迎進大堂。
站在大堂處,崔希逸和宋通望見伏地南帶著幾名侍衛(wèi),大步穿過儀門走來。
宋通快步走下臺階,迎上前去。他拱手施禮道:“都督前來,宋某見禮了?!?p> 伏地南連忙站住腳步,躬身還禮后說道:“宋軍使切莫多禮!莫提什么官銜,就是你‘和諸番大使’的名頭在,我也不敢坦然接受你的致禮?!?p> 兩人說笑著,一起邁步向大堂走去。伏地南不禁問道:“可斡朵利呢?難道他也去了那個什么天雷場了么?”
宋通見他直接引入話題,也就回道:“可斡被我派去西域,尋找棉花種子帶回。至于天雷場的事,我們進入大堂后詳談。”
說著,伏地南已經(jīng)看到崔希逸正在步下臺階,就連忙緊走幾步,躬身施禮:“崔大使,切莫太過客氣!伏地南有禮了?!?p> 崔希逸伸手扶起他,笑著說道:“許久未見伏地南都督,快請進。”說著,他拉起伏地南的手臂,并肩走入大堂內(nèi)。
宋通跟隨而入,卻見孫誨站在一旁呆立。
“孫四兄,安排人送來一些水果。”宋通笑著說完,徑自走入大堂內(nèi)。
見到宋通的狀態(tài),自覺被當(dāng)做奴從使用的孫誨,當(dāng)然覺得羞慚。一旁侍立的曹世宇見到,已是忍俊不禁。
孫誨看到更覺羞惱,想著自己等級低而被宋通指使,曹世宇等人卻遠低于自己的職銜,而可以使喚一下。
孫誨就低喝道:“沒聽到宋傔史的話么,快去取來!”
曹世宇看他一眼,仍舊持槍靜立,口中漠然地說道:“我就是因為番值隨意移動,而被從長安流轉(zhuǎn)到這里的。孫副史之命,恕在下不敢聽從。”
見曹世宇以番值期間的嚴令為由,拒絕了自己的指使,孫誨再是氣惱也終究無奈,只得“哼”了一聲,邁著大步離去。
曹世宇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暗自嗤笑。
大堂內(nèi),幾人落座之后,先有侍從送來水飲。
伏地南將自己本部的情況,比如羊只牛馬,儲存的預(yù)備冬季作為飼料的苜蓿草,管轄田畝中的收獲,現(xiàn)在部族中的人員數(shù)量等情況,逐一向崔希逸作了匯報。
稱贊伏地南做事負責(zé)認真以后,崔希逸表示已有專人進行了造冊。他對此也仔細地查看過了,并就各冊中的分門別類的記載,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伏地南贊嘆崔希逸仔細之余,也再解釋道:并非作假,而是因為對于部分賬目的記錄、轉(zhuǎn)抄,負責(zé)人員一時疏忽,記錯了冊頁,而造成了失誤。對于這幾人,也都做了不同的懲戒。
聽到這里,宋通暗自想道:應(yīng)該對書卷、冊頁的使用,進行改良了。
唐末以前,人們所謂的看書,其實不是新時代那樣的一側(cè)釘好,然后翻看另一側(cè)的書頁。此時的書,其實還是以卷,或卷軸的形式存在的。
比如抄寫一部經(jīng)。因為古人是從右向左書寫,因此寫完后就是從左至右地卷起來,成一個筒狀??吹臅r候,右手打開左手移動卷筒,逐漸展開整部經(jīng)卷。
而所謂冊,也并不是新時代的冊子,而是記載著不同信息的單頁紙張。唐末,冊頁又出現(xiàn)了較為進步的各種折裝方式,以便記載更多內(nèi)容和保存。
正式的釘裝書,或者線裝書,是在明代才開始正式出現(xiàn)的。
想到這里,宋通立刻說道:“大使,我去去就來。”說著,他快步走去前院的司戶署。
找了幾頁廢舊的記錄紙張,宋通將它們整齊地摞在一起后,再找來針線。然后,他將它們的右側(cè),用線連接了一起。
他拿著這本與后世相當(dāng),后世人理解的真正的書冊,快步走回大堂。
崔希逸正與伏地南繼續(xù)說著,見到宋通拿來一本薄冊,不禁詫異道:“這是什么?”
宋通將冊子遞給崔希逸,再開心地說道:“大使,這樣裝訂起來,不是更節(jié)省儲存空間,便于拿放、移動嗎?”
的確。古人在家中設(shè)立的書架,都是一卷卷的紙筒。這些書卷,簡略的,就直接以卷筒的形式;精致的,就以卷、軸、縹、帶的形式,進行存放、記錄,以免錯亂。
所謂讀書破萬卷、學(xué)富五車等詞匯,描寫的就是這樣的情形。
毫無疑問,這種形式肯定是占用的空間太多,也不易保管——稍有不注意,這些書卷筒就會散亂,使得想要尋找某卷筒的人,為此苦惱不已。
再者,每逢官員升貶而需要挪動這些書卷筒時,又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蛘邔⑺鼈冎鹨徽蛊?,再仔細壓好;或者就直接放入箱囊中。
但這樣做,都是既費了力氣,又使得書卷筒極易損壞。
崔希逸隨意翻看著手中的書冊,不久也就明白了。他拍了一下大腿說道:“此事極易,但多少年來,人們都是按照舊習(xí),沒有過多去考慮這個所謂的小事?!?p> 對于漢人的書卷、書冊并不感興趣,但伏地南見崔希逸高興非常,也就對宋通一邊微笑著,一邊豎起大拇指稱贊。
孫誨領(lǐng)著二人,端來一些甜瓜、葡萄等水果。放在桌案上后,崔希逸隨即將手中的書冊遞給他:“孫副史,看得明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