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過有可能會在袁寒身邊看見她,但她沒想過會在他家里看見她光明正大坐在沙發(fā)上。
小貓窩在她腳邊,一人一貓正在看電視,朝陽進來的時候,電視還在放有關(guān)于海洋的紀錄片,旁白說的不是英語,朝陽想很可能是法語,她漸漸有些了解普拉達娜了,這個女人和大多數(shù)法國人一樣,對法語有一種異常的自信和欣賞,總是過度拔高法語在她心中所占據(jù)的位置,即使是在作畫的間隙或是破口大罵人的時刻,她也總是脫口而出法語。
朝陽意識到,自己和普拉達娜建立起了一種說不清楚的關(guān)系,是友誼,卻又不單純像是友誼。
普拉達娜則根本沒有把她歸于朋友一類。
她對普拉達娜的了解少之又少,除了第一次女傭自爆式地介紹普拉達娜在巴黎的風流史,普拉達娜剩下的事跡在朝陽這里全是空白。
說深了,朝陽也沒有多大興趣了解,她并不想悉知普拉達娜過去的光輝愛情史,她辜負多少人,吸引多少人也不會耽誤朝陽的日常生活。
看樣子,普拉達娜也吃了一驚,短暫的吃驚后,她的表情又歸于常態(tài),和許士潛出奇相似,朝陽淺薄地覺得他們兄妹間,也就這點相似了。
“朝陽?”
普拉達娜問她怎么會在這里,“你不會就是他的前女友吧?”
朝陽刺弄,渾身不舒服,“我眼睛還沒瞎?!?p> 普拉達娜發(fā)出爽朗的笑聲,“這還差不多,許士潛可比他強多了?!?p> 袁寒不知道聽了多久,從廚房出來問她,“你要喝西紅柿蛋湯嗎?”
朝陽默默為陸應(yīng)佩不值,袁寒和她在一起的時候,從來沒下廚過,他把陸應(yīng)佩吃的死死的,硬是把一個五指不沾陽春水的姑娘調(diào)教成了賢惠的女朋友,要是陸應(yīng)佩看見他給別的女人洗手做羹湯,不知作何感想,說不定想要一頭撞死。
“朝陽,你是來接貓的?”他問她。
“嗯,陸應(yīng)佩給你打電話了?”
“她早上打的,貓就在那邊,等一會兒我把貓糧貓罐頭給它收拾收拾,你把它先抱進貓箱里?!?p> 朝陽說還是不了,“Black會咬我,你把它放進貓包里吧。”
袁寒叫她等一下,他還沒有做好飯菜,朝陽覺得現(xiàn)在的氣氛很奇怪,但他說等一下,她也不能拒絕。
袁寒靠著廚房的門跟她說話,手里還提溜著鍋鏟,“你認識Clemence?”
好嘞,這個女人真厲害,一個人稱呼她一個名字,在許士潛口中,她是普拉達娜,在女傭們口中,她是華小姐,在袁寒口中,她又成了Clemencce,這些都是她,但究竟哪一個更貼近真實的她,朝陽也說不好。
她心情一不好就是那個喜歡挖苦人的法國舊貴族小姐普拉達娜,氣急了動手打人又成了那個性情乖戾的Clemence,教她學畫畫,學攝影又一本正經(jīng)地做她的華妍雅。
以前媽媽喝酒喝多的時候,扯著她說,男人嘛,其實說著喜歡簡單的女人,心里頭想著的還是那種看不破的女人,藏在迷霧里,神秘又遙遠,能輕易得到的,誰還覺得珍貴,那就是征服欲,所有人都有征服欲,但在男人身上尤甚。
朝陽想了想,其實她說的也不無道理,雖然這些道理都是從不怎么樣的酒鬼男人身上得來的經(jīng)驗。
普拉達娜叫她過去,“這貓是你朋友的?”
“嗯?!?p> “你要把它帶回許士潛家?”
什么叫許士潛家,那也是她家,“對?!?p> “提醒你一句,要是他看見家里有貓狗,一定會弄死它們?!?p> 朝陽心頭一驚,嘴上說著,“才不會?!?p> “你不信大可以試試。”她笑。
朝陽猶豫,那這小貓可怎么安置。
袁寒走了過來,說,“貓可以放在我這里,等她回頭有時間來拿?!?p> “陸應(yīng)佩不會回來了?!背枃@氣。
袁寒慌了一瞬,“為什么,貓還在這里,她的工作也在這里,不回來了她能干什么?”
普拉達娜盯著袁寒的臉,試圖從他的表情上解讀什么。
“她以后在G省工作,這邊的工作她已經(jīng)辭了,你不知道?”
袁寒迫不及待問道,“到底為什么?”
“她沒有告訴你?”
袁寒聽到這里就已經(jīng)明白了陸應(yīng)佩不在他的掌握范圍內(nèi),“告訴我什么?”
“她……媽媽去世了……”朝陽說。
“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袁寒把圍裙摘了下來。
“你跟她已經(jīng)分手,還是不要再問了?!背栍X得這是陸應(yīng)佩脫身的好時機,他喜歡普拉達娜也好,等他發(fā)現(xiàn)普拉達娜絕不會甘愿屬于他,他才會后悔自己失去了一個多么愛他的人。
“我問你,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他帶了怒火,在他眼里,陸應(yīng)佩的朋友和陸應(yīng)佩本人一樣柔弱可欺。他一向看不起她,連帶著瞧不起她的朋友。
朝陽才不允許自己被怒吼,“關(guān)你屁事!”
“我和她發(fā)生的事,你無權(quán)干涉,貓你帶不走了,她要是想要,叫她自己來拿?!?p> “你是有病嗎?她不想來,不想來你聽不明白,她討厭你,所以連你的臉也不想看見,所以才叫我來帶貓?!背柌幌雽λl(fā)火,但她只要一想到陸應(yīng)佩還在痛苦之中,她曾經(jīng)最愛的男人卻和別的女人廝混,朝陽心頭就有一股無名火。
“真好笑,那你問問她,為什么還把我的號碼留給寵物醫(yī)生,要是我們真沒關(guān)系了,她早就該把聯(lián)系方式全都拉黑?!?p> 朝陽想到陸應(yīng)佩說的話,笑道,“你自己心里沒數(shù),除了電話號碼,你和她其余的聯(lián)系方式難道沒有被她全部拉黑?”
“你……”
他要去奪朝陽手里的手機,“把你手機給我用用?!?p> “干什么!”
“我讓她給我發(fā)定位,我去她家?!?p> 朝陽推著他的肩膀,“你走開,我不會把手機給你?!?p> 袁寒沒花多少功夫就拿到了她的手機,只可惜解不開鎖,他強行扯著朝陽的腕子按壓她的指紋,按了半天才發(fā)現(xiàn)她的指紋根本解不開。
“沒用的,我不用指紋,我所有的密碼都不用指紋。”朝陽冷笑。
他還緊緊攥著朝陽的手腕,疼得朝陽皺眉,“放開我!”
普拉達娜一邊看電視,抽著空過來看兩眼他們的爭吵,順便把一顆爆米花往嘴里送,真是美好的一天。
朝陽被他牽制,正想奪過手機報警,想到自己解開鎖他就會進聊天界面假冒自己讓陸應(yīng)佩發(fā)位置過來,她就立刻打消了這個注意。
朝陽猛地一踢他襠下,被他躲開,他問她,“密碼是什么?”
“就不告訴你,你自己笨,女朋友的家都不知道在哪里,還好意思沖我發(fā)火,你這人渣?!?p> 她的辱罵徹底惹怒了袁寒,他一只手捏著朝陽的肩膀,力氣大得嚇人。
朝陽反抗不了,頭腦里忽然想到了母親帶回來的男人里,有一個也曾經(jīng)這么用力地握著她的肩膀,她嚇壞了,抖得像是小雞崽,她想像小時候一樣隨手抄起一樣雜物丟向他的腦袋,但她看了看四周,這不是她亂糟糟的家。
“夠了沒有?!逼绽_娜輕聲說了一句。
袁寒說,“你別管?!?p> 普拉達娜的動作很快,朝陽連她是怎么把袁寒的手從她肩膀上移開都沒有看清,她光腳踩在沙發(fā)底下的毯子上,鮮紅的指甲油,下面是松軟的羊毛毯子,格外白皙的一雙腳,朝陽覺得被男人欺負很丟臉,她低著頭看著地板,什么都沒有說。
“你再敢動她一下,我叫你一輩子都打不了拳。”
普拉達娜抽出一張濕巾不慌不忙地擦干凈手上的爆米花碎屑。
“貓你就留著跟你那個小女友復(fù)合用吧,她接不到自己的貓,自然會來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