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意思,他們兩個陷入了過去的回憶無法自拔。”南柯得出了結(jié)論,他站起身來,向著施術(shù)的步宴歌緩緩走去。
“師兄你要做什么?”滄夢很了解他的師兄,這樣的形勢下難保他會做出什么樣的舉動,隨即也站起身來,目光緊隨著南柯一刻也不敢分神。
南柯走到專注施法的步宴歌身后,停下了腳步,他并沒有做出舉動,而是安靜觀察著,比方才更加認真和細致。
此刻在殳禾的環(huán)境中他已經(jīng)隨著凱旋的人群走入了云際城,滿城都是歡呼雀躍的人群,他們向他拋來鮮花,少女們圍繞上來為他戴上屬于勝利者的花環(huán),殳禾抬著頭看著這漫天的鮮花以及墻垣上的白幡,勝者的慶典要舉行,逝者的陰靈要哀悼,天人就是如此種族。
他久久望著這漫天的花雨,而云際城亙古不變的背景是那郁郁蔥蔥的天空樹,在廣袤的蒼穹下好似一根能夠通天的立柱,他停下了腳步,就這樣呆呆的望著,人們圍聚在他周圍。一股強烈的負罪感毒蛇般爬上心頭,如果當(dāng)時按照約定的和高崇一起進攻,老元帥是不是就不會死,雖說老元帥偏心高崇但對自己也算有著知遇之恩,如今這個局面也不是殳禾想要看到的,事后若是高崇告發(fā)自己沒有按照計劃行事,完全有可能被軍法處置。
圍繞著他歡呼的人群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惡毒的妖魔,祝福的話語也變?yōu)榱丝膳碌脑{咒,人群手牽著手,跳起了妖魔的舞蹈,嘴角咧到耳朵后面,吐出長長的舌頭,殳禾驚慌失措地看著周圍的人群,忽然一陣火光刺痛了他的雙眼,天空樹也熊熊燃燒起來,那灼熱的烈焰將整個云際城化為一片火海,而他就是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住?p> “你們不要過來!”殳禾捂住耳朵,大聲喊叫著,“元帥不是我害死的,是他技不如人!”
詭異的妖魔之中走出一個滿臉風(fēng)霜的青年人,他狠狠說道:“殳禾,害死老夫還敢妄言!”
“不是我害死你的!是高崇害死你的!他,就是他,高崇他就是個怪物,世上怎么會有金色翅膀的天人,明明是他帶來的不幸和災(zāi)厄,可你為何還如此喜愛他!”
眼前的老元帥從頭頂處緩緩裂開,里面露出一張俊美的臉,紫色的眼眸如同鬼魅般死死盯著自己。殳禾大叫一聲,將眼前的怪物撲倒在地,從腰間抽出彎刀對著怪物的臉就瘋狂砍了過去,嘴里還不住念叨著咒罵高崇的語言,這言語難聽到母親會捂住孩子的耳朵。
另一個幻境里,風(fēng)白玉站在自己的小院里,她焦急的來回踱步,此時已經(jīng)月上柳梢頭,去給阿冶夫人送消息的人離去有半日了,可遲遲不見回音,若是那女子不愿意嫁給皇帝陛下自己就要去和親,想到這她連連搖頭。
和每個十五歲的少女一樣,風(fēng)白玉也幻想著愛情,她想象中的愛人要有溫柔的性格,強健的體魄,可以保護比男人還要兇悍的她,最好還能帥一點,雖然皇帝陛下都符合了這些要求,但畢竟帝后伉儷情深是她這些年聽到的故事,她不愿意去做小伏低。
越想越焦慮的風(fēng)白玉拿起驚弦長鞭狠狠向著地面抽了過去。
“啪——”
一鞭又一鞭。
可憐的磚石地面怎么經(jīng)得起她的蹂躪,很快就被抽出道道裂痕,好似翻卷開來的皮肉。
“哎呀?!?p> 一聲嬌弱的叫喚驚醒了蹂躪地面的風(fēng)白玉,循聲望去是小鬟回來了,剛剛鞭子的空氣旋刃擊打到這個毫無武力值的小姑娘,她痛得捂住了胳膊。
“你回來了!”風(fēng)白玉丟下驚弦走了上去,心疼的扶起她的胳膊,細心地揉了起來。
“公主,阿冶夫人去求流云將軍讓她嫁入千連城了。”
“??!真的!”聽到這個答案,少女的眼里閃著光,“流云大叔怎么說的?!?p> 小鬟搖了搖頭:“流云將軍沒同意?!?p> 失落的神情再次覆蓋上她的眼眸,長長地嘆了口氣:“算了,各有天命?!?p> 紅衣公主轉(zhuǎn)身向著屋內(nèi)走去,她連自己的寶貝武器驚弦都沒有拾起
小主人失魂落魄的樣子小鬟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顧不上自己被空氣刃抽得發(fā)紅的胳膊,撿起落在地上的鞭子,趕忙追了上去:“我和阿冶夫人說了,冥府使者在廣場上設(shè)了招親臺,她應(yīng)該會去的吧。”
“不知道……”失落的風(fēng)白玉大腦已經(jīng)停止了運轉(zhuǎn),她走回黑漆漆的屋內(nèi),一屁股坐在地上,月光透過窗子照在少女的臉上,顯得格外哀怨婉轉(zhuǎn),她看著墻上那幅神君畫卷,眼淚在眼眶中凝結(jié)。
小鬟跟著進了屋,小心的放下長鞭,正要點蠟燭,只聽傳來低如蚊聲的言語:“別點燈,讓我一個人靜靜?!?p> “好。”小鬟心疼地看了看小主人,輕輕走出房間,“公主我就在外面有事喚我啊?!?p> 風(fēng)白玉抱著膝蓋嗚嗚地哭了起來,她淚眼朦朧地望著神君的畫像,嘴里喃喃說道:“神君大人,我還這么年輕我不想嫁給那個不認識的男人,雖然他和你一樣也是天上下來的神仙,可我不知道為什么就憧憬不起來?!?p> 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剛剛及笈的少女為情所困的樣子看起來這般楚楚可憐,忽然她好似驚覺了什么,哀怨的表情變?yōu)殡y過的神色,雙手合十禱告著:“神君大人,我真是罪孽深重,因為自己不愿去和親,就蠱惑阿冶夫人去那萬丈黃泉……”
眼前神君的畫像好似施了魔法,逐漸變?yōu)榱税⒁钡臉幼?,那女子眼神空洞,嘴巴張得老大,一串鮮血從眼眶中流了出來,畫中女子死死盯著風(fēng)白玉,好似在詛咒她害得自己今后日月無光。
風(fēng)白玉雙手合十不停地顫抖著,她短暫的人生里自詡沒有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情,若是有這算是第一大錯事。
南柯看著這一切,無奈的搖了搖頭,冥府人的伎倆就是如此惹人發(fā)笑,但是深陷其中的人卻無法察覺。
“喊我們來,就是為了看這些?”
“非也,這只是一點小懲而已?!睖鎵粽f道,“如果他們能夠從這無邊幻境中出來,那么還有些談的必要,不然他們也就這點水準(zhǔn)了。”
殳禾的刀刃將幻境中高崇的臉搗的稀爛,可每每搗爛后他又會自動縫合回原本的模樣,這樣的舉動讓手持彎刀的男人陷入了更大的瘋狂,他如同不會停止的野獸,陷入了無盡的歇斯底里之中。
當(dāng)?shù)谒氖糯螕v爛又恢復(fù)后,殳禾的手也因劇烈的抽動而布滿鮮血,他扔掉彎刀,雙手死死掐住了高崇的脖子。
“你怎么還不死,你就該死去,沒有你的話,我會多幸福!”
被扼住脖子的男人,雙眼如同金魚,凸起的眼球上布滿了赤紅的血絲,他嘴巴張得老大,喉嚨里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音,涎水順著嘴角流到地上,混合著之前四十九次被擊碎的頭顱殘片,混合成一大片難以明狀的血污。
忽然殳禾停止了咒罵,他盯著眼前樣貌猙獰恐怖的高崇陷入了沉思,片刻后,他一把甩開了眼前的頭顱,從地上爬了起來,驚慌失措地審視著四周。畢竟是經(jīng)驗豐富的軍人,他很快就冷靜下來。
“這不是真的!”殳禾怒斥道,“我想起來了,這明明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為何還把他翻出來說?!?p> 無人應(yīng)答。
“可惡的冥府狗賊,編造這幻境來嚇我?!?p> 依舊無人應(yīng)答。
這時倒在血泊中的高崇尸體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tài)彈射而起,他僵硬地扭動脖子,嘴里發(fā)出黏黏糊糊的聲音:“這都是真的……”
“狗屁,高崇根本不是你這樣的!”殳禾破口大罵,“他再怎么討厭,也是個值得尊敬的對手,他是不會允許被這樣毫無尊嚴(yán)的侮辱?!?p> “……你殺了老元帥,還想殺我……現(xiàn)在還想逃脫罪責(zé),編造出幻覺的謊言嗎?”
殳禾不再理睬他,閉上了雙眼,封閉住五感,將自己關(guān)在一個絕對密閉的空間之中,一把古劍泛著綠光出現(xiàn)在他的靈識之中,殳禾握住劍柄,輕聲說道:“借兄弟你一用?!?p> 說罷將那那柄劍直直插入腹中,而殘留在幻境中的那具軀體也拔出兵器狠狠插入自己的腹中,伴隨著那具軀殼的倒下,一臉狼狽的殳禾跌倒在春祭的高臺之上。
殳禾爬起身來,他第一個尋找的就是那個裝有古劍的劍夾,好在劍夾也隨他一起摔在高臺上,他連忙打開劍夾,那柄古劍依舊安安靜靜躺在里面,天光下泛著一絲銅綠。
已經(jīng)恢復(fù)神智的藍衣天人,看了眼周圍,滄夢、南柯、步荒都在,很快便明白發(fā)生了何事,他向著滄夢行了個禮:“陛下,那方幻境是何用意?”
滄夢示意他入座:“稍后你就知曉了?!?p> 殳禾并不想吃餐桌上的事物,經(jīng)歷了剛才的事情,他不得不更加謹(jǐn)小慎微,免得再次落入圈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