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臚寺內(nèi)……
心澤從昏睡中悠悠轉(zhuǎn)醒,他見圖南在一旁的桌邊勉力撐著搖搖欲墜的腦袋,有種夢回途川的感覺,那時自己在病榻上纏綿一月有余,圖南也是這樣夜夜守在床前,一時間感動的情緒涌上心頭。
“圖南……”
聽見心澤的聲音,圖南瞬間驚醒:“啊,你醒了。”
“我睡了一天?那個黑色的怪物沒對你們怎么樣吧?!毙臐呻[約還記得在昏迷前那個向著自己撲來的黑色怪物,還有神色緊張的風(fēng)白玉。
圖南伸了個懶腰,整個人坐的筆直:“那東西后來就走了。我們現(xiàn)在有大麻煩了,你想想辦法啊?!彼还赡X兒的將今日發(fā)生的所有事情和心澤敘述了個便。
當圖南說完后,心澤沉默片刻,問道:“還有別的奇怪事情嗎?”
“嗯……要說怪事那還有一件,不過不太相干?!眻D南所說的怪事就是敬寧生給張落尋親。
“走,我們?nèi)タ纯?。”心澤趕忙翻身下床,隨手將披散的長發(fā)挽起高高的馬尾,他像個沒事人樣急急走出房門。
圖南跟著他走出了門:“去哪?”
“去找敬寧生,看看張落的情人找到?jīng)]。”
“估計沒有,從早上到現(xiàn)在整個鴻臚寺除了下午敬寧生氣呼呼的回來那會,其他時候都安靜到嚇人?!眻D南說道,“聽說這里有全國最大的花場,那里的天人姑娘和小子一個賽一個水靈可愛,等事情結(jié)束了,一起去瞧瞧唄。”
聽到這句話心澤忽然停下了腳步,他轉(zhuǎn)過頭看向這個多年前的老朋友,他已從十八歲的小伙子長成了二十八的壯年,皎潔的月光下他的臉上能看出有了些許風(fēng)刻的痕跡,少年郎不再回來,而成熟的人眉宇間鎖著諸多難事。心澤微微笑了:“圖南,你真的變了很多。”
“變得更討厭了嗎?”
“哈!你在瞎說什么,我何曾討厭過你……你變得更成熟?!?p> “這你可說錯了。”圖南走到心澤身邊,低聲說道,“我們對于和不和天人聯(lián)盟并不熱衷,如果真的成不了大不了就是再打一架?!?p> 聽到這樣的回答,心澤到時頗為意外原來著急的只有他一個人而已,他的表情并沒有變化,時間改變的不止有圖南還有他自己:“原來如此,走吧?!?p> 和他們二人一樣敬寧生也沒有睡,他獨自一人坐在花園的涼亭下,一只腳放在大腿下,另一只腳悠閑地晃動著,手上也沒停下,仔細梳理著自己的翅膀上的羽毛,他好似刻意在此處等著深夜尋來的心澤二人,也似事多無眠在此排解憂愁。
“你就是白玉公主的護衛(wèi)吧?”敬寧生背對著二人,依舊擺弄著翅膀,“身體好些了沒有?”
“好多了,多謝敬大人關(guān)心?!?p> 敬寧生繼續(xù)說道:“我已經(jīng)派人去找高崇了,但他那邊與東北方長老千秋正面交鋒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返回?!?p> 心澤并未接敬寧生拋來的話茬,反而將話鋒一轉(zhuǎn):“那個張落的情人你找到?jīng)]?”
“?。磕莻€啊……”聽到這個出乎意料的問話,敬寧生停下了梳理羽毛的手,他轉(zhuǎn)過臉來借著月光仔細打量著這個公主的護衛(wèi),“沒有,這事不急?!?p> “那帶我去看看那個張落……”月光下心澤的臉如同一尊銅像,莊嚴冰冷,蓮花般的眼睛透露出命令的意味。
敬寧生站起身來,拂去衣衫上的灰塵,若有所指地說道:“這大半夜的,擾人清夢可不是什么好習(xí)慣喲?!?p> “那得看擾的是何人清夢了。壞我結(jié)盟之事的人,就不配做夢?!毙臐山又鴨柕?,“你支持天人和羅格結(jié)盟嗎?”
“我?”被忽然這么一問,敬寧生帶路的步伐依舊沒有停止,“我和阿崇是一派的,只要是他的想法我都全力支持。”
心澤明白過來眼前這個天人和圖南一樣對于結(jié)盟之事都不是出自本心,既然如此反倒不如放手一搏了。
不多會來到關(guān)著張落的門口,敬寧生示意看守讓出道來,好讓心澤自便。
青年一把推開了房門,粗暴的推門聲在寧靜的深夜里顯得格外刺耳,他徑直走向臥榻,猛地掀開被褥,借著月光也能瞧見床鋪上并無人影。
“人呢!”比心澤更早跳起來的是敬寧生,他對著兩個看守咆哮道。
見長官如此兩個天人撲通跪倒在地:“大人,我們一直守在這個門口,不敢怠慢片刻?!?p> 見敬寧生掄起手就要對手下施術(shù),圖南趕忙上前阻止:“慢著,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東西?!?p> 循聲望去心澤正從衣柜里將嚇得渾身發(fā)抖的張落拎了出來,少年郎披頭散發(fā)衣衫凌亂好似又被美女蛇凌辱了一番。
見他如此狼狽,敬寧生不由笑出了聲,屏退左右看守后,問道:“大半夜的,你躲進衣柜干嘛?”
那張落渾身顫抖,雙手抱住自己的雙肩,眼睛睜得渾圓:“有……有妖怪……黑色的……”
“妖怪在哪里?”敬寧生接著問道。
張落舉起手顫抖著指向自己的雙眼,大叫一聲竟伸出兩指直直向著自己的眼眶插了進去。
“??!”心澤眼疾手快一把將他的手拍開,可那白面書生依舊要舉起手自戳雙目。
圖南抽了腰帶就將他的雙手捆了起來:“這小子是魔障了嗎?之前不還好好的嗎?!?p> 張落驚慌地望著三人,最終目光定格在了敬寧生的身上,大叫道:“是你!早上是你對我下了咒!從我的腦海里取出了藍色的珠子!就是你!現(xiàn)在我一閉眼就能看見黑色的怪物要來吃我?。 ?p> “別再叫了,再叫我就從你腦子里再取顆藍色珠子來。”敬寧生湊上前來嚇唬這白面書生。但嚇唬歸嚇唬,他并沒有直接上手去竊取記憶,生怕自己瞧了記憶也著了魔障。
白面書生的臉給嚇得更加蒼白,他顫抖著連連搖頭:“不叫了,不叫了。”
敬寧詢問起他所見的黑色怪物是何模樣,張落連連搖頭:“我沒看見,我看不見!那里太黑,太黑了……那怪物也是黑色的,它隱匿在漆黑的帷幕之后,但我知道它一定就在那,只要我放松警惕它就會一口把我吃掉!”說著說著竟流下淚來,他勉力拽住心澤的衣角,“大哥,我看只有你最面善,求求你幫幫我,求求……”
心澤在一旁靜靜觀察著張落的癥狀,他想到了自己剛從黃泉海底出來的那日也是如此一閉上眼睛也是能各種詭異的亡靈,還有那個神秘的人,但這人顯然和自己所見并非同物。
“幫你可以,但你得如實和我說,你是誰?”
“張落,住在北國最東邊的村子里。”
“你來天人之國做什么?”
“找我的戀人小梅,她被一個天人拐跑了?!?p> “那你還記得誰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我是從子午嶺那里……”張落回答道,但到嘴邊的字燙舌般難以說出,“那邊……”
“那邊怎么了?”心澤繼續(xù)問道,他緊緊盯著少年,目光緊迫讓人無法躲閃。
“我……不記得了……”張落忽又大叫起來,淚水順著臉頰嘩嘩往下流,“不記得了,我從村子里出來,然后呢?然后我就到了這里,不對?。∥以谧游鐜X!有美女蛇……也不對,有個天人攝取我的記憶?。〔粚?!不對!有黑色的怪物要吃我!”他說著說著一口氣沒上來暈厥了過去。
見到這幅景象,心澤倒吸口涼氣,轉(zhuǎn)過臉來望向敬寧生。
“早上我攝取他記憶的時候,他腦中沒有這么亂,記憶和思維都很順暢?!本磳幧е郏桓辈魂P(guān)自己事的表情,“那樣整齊的思緒很是少見,我只在的已故的璠珠腦中見過?!?p> 這番話得到是兩雙更加疑惑的目光,敬寧生趕忙解釋道:“那是兩百年前的事了,為了處理別的小事,我窺過璠珠的記憶,她同意的!”
“這個張落總感覺他怪怪的,多多少少和你們璠珠大人的死有關(guān)系。”心澤將暈倒的少年郎再次拎起,“敬大人,帶我和這小子去見白玉公主吧。”
“你想清楚了?這小子也是羅格人,如果真是逃不出干系,結(jié)盟依舊是無法進行的?!本磳幧嵝训?。
“那如果,是冥府從中做梗呢?”
“這得有確鑿證據(jù)才行,柳長甫他們處處和阿崇作對,只要阿崇想的事情,他們都得折騰黃了才高興?!?p> “有七八分的把握?!毙臐傻牧獯_實不小,他將少年郎扛在肩上,示意敬寧生帶路,“走吧,我跟得上你飛行的速度。”
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對圖南說道:“圖南你留下,明日午時前如果我沒和公主一道回來,你就帶上所有兄弟去劫法場。”
“不行,我得和你一起去,公主獨自去了一日未歸,你要是也不回來,我可擔不起?!眻D南嚷著同去,卻被心澤嚴厲拒絕了,并再三囑咐了明日中午一定得帶人救場。
皎潔的月光下,天空樹巨大的影子擁抱著沉睡中的云際城,監(jiān)察者們懸掛在天空中恪盡職守的審視著整個城市,而懷著心思的人在這樣寧靜的夜晚里總是無心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