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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賬簿:無盡以前

第四章 天地間

空賬簿:無盡以前 脈動君 4378 2021-07-16 08:00:00

  兩隊人馬從巷子兩頭包抄過來,將心澤和女子圍住。阿冶雙手掩面,靠在墻上,整個人因驚嚇而呆滯。

  “五夫人,您沒事吧?”王隊長向她恭敬行禮。

  女子見來人是知府衛(wèi)兵,木訥的點頭示意自己沒事,她伸出修長的手指,指了指地上的心澤:“他?他死了嗎?”

  “他只是背后被我的暗器所傷,一時還死不了?!蓖蹶犻L回答道,并拔出劍走上前,“這人就交給我們處置吧。來人,護(hù)送五夫人回府。”

  阿冶被那長劍的光閃了眼睛,瞬間回過神來,她擺正姿態(tài),輕聲說道:“且慢。我和他還有幾句話要說,能否寬我些時間?!边@話出口頗有些貴婦太太的味道,女子瞬間感覺好了起來。

  王隊望了眼血泊中的心澤,嘆了口氣,說道:“請便?!?p>  說罷,向后退了半步。

  阿冶蹲下身來,她的眼睛與倒在地上的心澤相交,她長長的睫毛搭在水汪汪的大眼睛上,帶著無限的溫柔和淡淡的憂愁,她張開花瓣般的嘴唇說道:“心澤,對不起,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我不想再過從前那種顛沛流離的苦日子了,人總要往高處去的。”

  心澤的眼睛緊盯著她,當(dāng)女子的話音落下,這石頭落水竟出奇的平靜,連漣漪也沒有濺起,四周也沒有人說話,仿佛呼吸聲都停止了般寂靜,遠(yuǎn)處街道的喧囂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回響,唯一存在的響動,只有心澤睫毛因失望還垂下的震顫。

  她取下頭上鮮紅的海棠花簪放在心澤的手中:“這個簪子是曾經(jīng)你送給我的,現(xiàn)如今還與你,我倆再無瓜葛?!迸幼旖强酀蠐P,她站起身來,長舒了一口氣:“回府吧?!?p>  隨著阿冶一襲青衫,飄然遠(yuǎn)去,兩隊府兵迅速圍了上來。

  之后的事,心澤已無心再想,他的手緊緊攥著那枚海棠花簪,攥的那般緊,深陷進(jìn)肉中去,后來自己好像被那群府兵用麻袋扎起,扔進(jìn)了江水里。

  溺水的感覺很難受,他的意識逐漸模糊。

  很久后他隱約看到在前方有柄漆黑的劍,那柄劍化作了一顆明亮的星星,他向著星星的方向走去,可是越走越冷,冷到徹骨,冷到失去舉步維艱。

  死亡和新生總是如期而至,他在陸地東頭的入??谛褋?,碧藍(lán)如洗的天穹籠罩著銀色的沙灘,他沿著海岸線行走,步步腳印蜿蜒曲折,布滿了整片大陸。后來他聽說,昔日南疆大家永寧城知府府中搜出了不利帝國統(tǒng)治的罪證,冥府十長老之一的藏七摔十萬鬼兵來剿,他們困守永寧三月,最終還是被誅殺殆盡。

  ‘不知道那個女子是否隨著永寧府的覆滅而消失于這個世間……’

  人世間總是這般無常,心澤聽別人說著這些故事,一個人在大陸上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走過了東方,那是天人的聚集地,他們長著雙可以翱翔九天的翅膀,依附天空樹和永生之湖建立了繁華的云際城;南疆是以首府永寧城為中心形成狹長的走廊,主要以羅格族小村落聚集,再往南就是神秘莫測的風(fēng)息沼澤,那里終年毒氣彌漫,隱藏著許多神秘莫測的精怪,是連心澤這樣的不死者都寸步難行的地界;西荒是貧瘠荒涼的日暮高原,羅格族最大的城市洪流城矗立在喧囂的狂風(fēng)中,百米高的城墻上布滿傷痕,可窺探到昔日里的鐵馬金戈。

  大陸的中心是被黃泉海包圍著的千連城,那里是這片陸地上所有羅格族的出生和死亡之地,也是世間生死的掌控者冥府所在,同樣也是這片大陸上有史以來第一個統(tǒng)一三族的穹星帝國王城所在。聽洪流城中的人說,皇帝滄夢是個天降奇人,他借助冥府的力量,平息了大陸上千萬年的爭斗。心澤聽后也嘖嘖稱奇,想著哪日也可與他會上一會,沾沾這千古帝王的祥瑞氣息。

  但去千連城前他還需去一趟北方,這是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是來自靈魂深處的渴望,前往北國每一步都是千難萬險,可每愈近一點,心中那種莫名的渴望就愈重一點。

  轉(zhuǎn)眼,六年過去了。

  穹星歷十年

  在穹星帝國最北方的卡丁村里,由于極端寒冷的氣候,這里的村民早早地囤積了滿滿一倉庫過冬的糧食,而冬日里幾乎足不出戶,除了每日掃除門口的積雪,讓其不至于堵住屋門和村里的道路。但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年更加寒冷,因食物短缺而瘦成皮包骨頭的烏鴉停在屋頂凄厲的撕鳴著,它們晃動著漆黑的腦袋盯著被積雪覆蓋著的路面。

  烏鴉們似乎發(fā)現(xiàn)了什么,猛地?fù)浯蛑岚蛞活^扎進(jìn)了雪地里,烏鴉煽動著漆黑的翅膀,發(fā)出滲人的鳴叫聲。

  “臭烏鴉,走開走開。”小屋內(nèi)沖出個裹成球狀的少年,他跑向群鴉飛舞的地方不停地驅(qū)趕著那些惹人厭煩的鳥兒,“大哥,快來看,這里真得有個人!”

  他扒開厚厚的積雪,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暈倒在雪地之中,由于天氣寒冷,男人身上的鮮血包括肉體都已凍得僵硬了。

  “別管他了,這么冷的天,肯定早就死了?!鄙倌甑母绺缭谖輧?nèi)探出頭來。

  少年試探性地將手放在那人的鼻子下,確實已經(jīng)感受不到一絲的呼吸了,他閉上雙眼雙手合十做了個禱告的姿勢,來表達(dá)對死者的尊重,就在此時一只手猛然扯住他的衣領(lǐng)。

  “啊!”少年本能的大叫起來。

  “快放開他!”大哥舉起鐵叉奔向弟弟。

  那凍僵的人從雪地中極快的伸起另一只手,死死拽住少年的衣領(lǐng),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在滿是血和泥的臉上瞪得渾圓,樣子極其可怖。

  “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那人張開干裂的嘴唇問道。

  “??!”少年驚慌失措的尖叫著。

  “說!告訴我!今天是幾月幾號了!”他的雙手緊緊攥著少年的衣領(lǐng),聲音如同猛獸的低吼。

  少年只覺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上心頭:“臘月……臘月……十八……”

  “臘月……十八……”那人喃喃自語著,一面跌跌撞撞地從雪地里爬起來,向著村外走去。

  “老弟,你沒事吧。”大哥扶起驚魂未定的少年。

  少年搖了搖頭,他望著越走越遠(yuǎn)的男人,大雪又下了起來:“大哥,那個人要往‘盡頭’去了。”

  大哥順著少年的眼光望去,那人的背影蒼白的天地間已如一個黑點,“往‘盡頭’去得都是死路一條,我們又何必在意呢。”

  卡丁村再往北走五十里,就是那兄弟倆所說的“盡頭”了,傳說那里是這片大陸的北方盡頭,冰雪出生的地方,終年被暴風(fēng)雪所籠罩,而無論是出于好奇還是其他目的前往那里的人,都無一回來過。

  那個男人身體雖然已經(jīng)因為寒冷而僵硬,但他以一種詭異的速度在雪地里行走,隨著離村莊越來越遠(yuǎn),積雪也越發(fā)的厚了。他的臉上沾滿了血和泥土以及凍結(jié)的冰晶,頭發(fā)也因為寒冷而掛滿了霜雪,完全看不出本來的容貌,只有一雙眼睛閃著灼熱的光芒。

  五十里地,普通人要行走近五個時辰,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冰天雪地的地方。天地靜得出奇,只剩下呼嘯的風(fēng)聲和雪花下落的聲音,蒼鷹在那人的頭頂盤旋著,四周是稀稀落落的白樺樹,每一棵都張開著經(jīng)絡(luò)般的枝丫倔強的向著天空伸展,那人停下腳步,回望已經(jīng)遠(yuǎn)去的卡丁村,那寥寥的炊煙和漫天飛舞的雪花,靜謐的如同一幅畫。

  他長嘆了一口氣,繼續(xù)向前趕路。北國的冬日,哪怕太陽已經(jīng)爬上了枝頭,但厚重的雪云也將整個天地壓得喘不過氣來,越往前走,風(fēng)雪越盛,風(fēng)吹落著刀片般的雪擊打在地面又順勢揚起,稀落的白樺林中如同升起了迷蒙的霧靄。雪已經(jīng)可以淹沒到膝蓋的位置了,但他的步伐并未減慢,忽覺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硬物,那物甚是滑腳,他一沒站穩(wěn)竟栽了下去,那人身手卻也敏捷,在將要接觸到雪地的一瞬間,竟將剛剛絆倒他的那個東西從雪中扒了出來,隨即一個側(cè)翻,又穩(wěn)穩(wěn)地站在了雪地中。

  而他的手中卻抓著一根森森的人類前肢骨頭,那人看了一眼,嫌惡的將其扔到了一邊,只覺身后升起一股寒意,不是身體上的寒冷,而是一種被捕食者盯上的寒意,他警惕地打量著四周,除了迷蒙的雪霧和挺立在風(fēng)雪中的白樺樹之外并沒有什么異樣,而在雪霧之中,一雙眼睛隱沒又浮現(xiàn),閃著灰白色的光,與整個背景幾乎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

  那人深一腳淺一腳的繼續(xù)前行,雪霧也越發(fā)的濃了,霧中的眼睛從一雙變成了兩雙,又從兩雙變成了如同星點般的散落,隨著一陣狂風(fēng)吹過,數(shù)十只白色的身影同時撲向那人。那不是動物,而是渾身半透明的妖獸,群獸發(fā)出風(fēng)鈴般的鳴叫聲,瞬間就將那人撕成了碎片,妖獸們化成一條白色的光帶向白樺林深處飄去,只留下一具骷髏白骨在風(fēng)雪中轟然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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