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七薔薇
三十七車場(下)
約莫是前兩天那兩場爆燃事故接連火燒了大半宿揚起來的濃煙,也可能是這幾天沒什么冷暖氣流南來北往的折騰憋悶得連風都少見,傍晚陰沉的天色霧糟糟得像是籠著一層霾煙,空氣里干巴巴地浮著丁點兒像是被燒灼過的土腥焦糊味道,順著半敞的車窗,“呼隆隆”地往車廂里灌。
窨井焦尸案之后,壩莊、齊家村因為與灃西涉毒團伙的密切勾結接連徹查掀翻,鄉(xiāng)鎮(zhèn)周遭原本就稀稀零零的常駐人口在不過月余的時間里向外省市流失了三分之一還帶拐彎。
壩莊分局和駐地派出所被市里頭的派遣督查從里到外折騰了個底兒掉,連帶著同姓集聚“橫行鄉(xiāng)里”多年的地頭勢力也被連根拔除,不留余處地碾成了一攤拂風即散的碎土。
黑惡歪邪的風頭散了大半,留在村鎮(zhèn)的年輕人少得可憐,壩莊村鎮(zhèn)的市集也跟著冷清了幾個月,熬過了年節(jié)開春才因為附近的耕地山頭冒春生出幾分帶人氣兒的熱乎勁兒。鎮(zhèn)上那幾位本打算迎難而上再創(chuàng)輝煌的領導面灰心死了三個多月總算勉強看見點兒希望,如坐針氈地端著這塊磨不出業(yè)績的地皮絞盡腦汁地琢磨了幾個禿頭的大夜,到頭來不知道怎么又惦記起“要致富先修路”的那句亙世教誨,火急火燎地把早幾年撂在半道修路開發(fā)招商引資的項目重新?lián)炱饋?,在壩莊那條主干道上折騰了快兩個月,亂七八糟地把馬路兩旁沒封沒擋的渣土掘挖得遍地稀爛。
修路擴道的工程車被鐵皮板攔擋在兩側(cè)路邊,施工物料幾乎堆放到路邊沒拆遷的宅基地里面,路沿石抵在道邊那幾家零星的商鋪臺階上面,物盡其用地搶占著開發(fā)修路能夠支配的一畝三分田。
“這路都修到開發(fā)區(qū)這邊……紅姐飯店關這么早?”
江陌撐著方向盤,從掘掀了大半還沒回填的坑洼主路上不緊不慢地往前開,瞭著眼跟前的暴土揚長無意識地皺了下眉頭,搖上車窗眺向沒什么生意老早就要關門閉戶的紅姐飯店,瞇縫著眼睛沒頭沒腦地想起李彥紅這么號人物,撤回視線時余光瞥了眼邵桀滿臉的氣鼓鼓,無聲地抬了下眉毛,明知故問地隨口挑了個話題:“往前那個近道……是不是也修著呢?”
邵桀繃著表情輕哼了一聲,端著手機盡職盡責地當著人形導航儀,不過臉上還垮著,清楚明白地寫掛著這趟出行不怎么高興:“導航提醒修道封路,別往左抄近道,往前開就行了,從國道那邊繞過去再說?!?p> 江陌點頭,眨巴著眼睛扭頭看了邵桀兩秒,被他摳著天靈蓋掰回正道就輕飄飄地笑,“……能讓我死個明白嗎?怎么還生上氣了?”
“閉嘴吧你?!鄙坭钫ι啵筒钌鲜职呀斑@張百無禁忌的嘴拿線縫住,扭頭替她“呸”了兩聲晦氣,再一掀抬起視線看著她滴溜亂轉(zhuǎn)的眼睛就氣不下去,繃著嘴角乜著江陌揚挑起來的表情:“行,有進步,還知道我生氣?!?p> “好歹也是個警察,這點兒察言觀色的本事還是有的?!苯皬埻缆非胺秸诓鹦兜纳惩淋?,扶穩(wěn)了方向盤把車速放慢下去,“我這次又沒瞞著你偷偷摸摸地跑出去?!?p> “捎帶著我當同伙還挺有理?”邵桀挺有自知之明地嘆了口氣,“帶著我一道,跟你自己偷跑出去也就差了個知情不知情。上次陪著你開車往這兒來……血糊連的事兒你是一點兒也不往腦子里記?!?p> “焦尸案那會兒不是正趕上抓人……我……”江陌臉不紅心不跳地翻找出都快被她扔在后腦勺兒的事情,據(jù)理力爭地瞪了下眼睛:“況且那捎帶沒捎帶能是一個性質(zhì)嗎?!”
“案子要是在查也就算了……現(xiàn)在梁明人都涼透了,就單憑他一句話,連個案由都沒有就跑到這山溝溝里……”
邵桀耿耿于懷地瞥了眼江陌墊在安全帶底下預防沖撞的外衣,“身上的傷連系個安全帶都疼得要命,我開車讓你坐后排你還不讓——”
“你開車……咱倆幾點能趕回醫(yī)院就不一定了,我可不想被偉大的邵主任和喻大夫堵在病房門口挨批。再者說……”江陌沒提顧形那天留給她的提醒,一本正經(jīng)地轉(zhuǎn)頭嘟囔了一句,“我只是莽撞,但我惜命?!?p> “……有道理?!鄙坭顩]法反駁地皺了下鼻子,本來就只是看她這身沒利索的傷兀自憋悶的脾氣也跟著一泄到底,“你就仗著我喜歡你?!?p> “那肯定?!苯袄硭鶓?shù)靥羝鹈济?,抹了把方向盤,總算把車兜繞到國道上去,“待會兒你讓我干嘛就干嘛,一切行動聽領導指揮,你看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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壩莊臨近后峪的山坳地勢偏低,江華報廢汽車拆解廠幾乎正陷在位置最低的山溝里。調(diào)查山前酒吧后巷附近套牌車那會兒鋪墊了幾塊鐵板的路面也被修道施工掘挖出一道又一道深深淺淺的水坑,前陣子時不時打雷下雨的積水路面到現(xiàn)在也沒干透,車來車往的濘泥被車輪粘掛了滿路,來來回回地抹了快半里地。
繞進拆解廠的坡道上橫了一條挖埋管道的窄溝。江陌車開不進去,只得挑處不怎么礙事兒的小路口把車頭扎進去臨時停靠,抬頭眺了眼跟拆解廠鐵皮大門也就隔了不過一二百米的爛道,拽著有點兒嫌棄的邵桀,踩著亂七八糟的路面晃悠過去。
拆解廠因為翻新報廢車零件的案情查封了有段日子,沒繳納罰款貼上的封條被風吹雨淋又曬得有點兒褪色,一碰就掉的飄在鐵門上。
焊了鐵皮的大門掛著鎖,纏的鐵鏈卻松垮,兩扇門板當間的縫隙能擠過將近一身半。
江陌伸手薅住了自告奮勇打算先一步“沖鋒陷陣”的邵桀,低頭看了眼鐵門附近像是腳印濘了又干結的大小坑陷,俯下身有點兒費勁地蹲下,伸手探了探還沒徹底干透又返了水汽的濕軟,隨即揚起腦袋,朝著門柱墩子正上方架高的監(jiān)控方向眺了一眼,當即壓低了聲音。
“有人摸進去過……很可能剛來這兒沒多長時間。”
江陌撐著膝蓋起身,摸出口袋里的手銬攥在手心,轉(zhuǎn)頭示意邵桀靠后,拋過車鑰匙,揚起下頦往他的手機上點了一記。
“把報警電話提前準備好,如果有什么意外情況,我喊一聲你就趕緊往外鉆?!?

念碑
工作身體原因暫時隔天~ “任海天寥闊,飛躍此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