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恕罪!”
見自己驚擾到對方主仆,李郃當(dāng)即拱手行禮道:“在下乃韋營五百人將,李郃,此番是翟虎翟司馬帶我進宮,欲叫我親口將在戰(zhàn)場上所見的秦軍虛實當(dāng)面告知東梁君。方才在小殿等候召見時,聽到公主的琴聲,遂斗膽前來察看。……得罪之處,還請公主見諒。”
或許是李郃的長相占了不少便宜,那位公主在看清了李郃的長相后,臉上的畏懼之色逐漸退去,且不知為何還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笑容。
從旁,那名宮女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原來是我少梁的將士……請入座。”
那位公主一開口,那清脆如黃鸝般悅耳的聲音,便傳入了李郃的耳中。
“主……公主?!蹦敲麑m女欲言又止地在旁勸阻。
然而那位公主卻搖搖頭,溫柔地說道:“他是我少梁的將士,不礙事的,正好……我也有事問他?!?p> 說罷,她平舉左手,向李郃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多謝公主?!?p> 李郃鄭重其事地拱手道謝,旋即走入榭亭,在一側(cè)的竹席坐了下來。
遠遠跟著李郃的那兩名侍者見此對視一眼,不約而同轉(zhuǎn)身就走,不知做什么去了。
聽到身后的動靜,李郃扭頭瞧了一眼,旋即便聽到眼前那位公主問他道:“李將軍,您上過戰(zhàn)場嗎?”
李郃轉(zhuǎn)回頭,再次將目光投向眼前這位公主。
細看后他才發(fā)現(xiàn),眼前這位公主年紀很小,可能比狐月大不了多少,大概也就是十來歲的樣子,然膚白貌美,一看就是小美人胚子,饒是李郃此刻心中最在意的是勸說少梁奮力抵抗秦軍,卻也忍不住多看了幾眼。
大概是注意到了李郃的目光,公主白皙的臉龐上泛起幾許嫣紅,愈發(fā)地誘人。
“李將軍!”她羞惱地輕喚道,看似有些不高興,但語氣依舊給人一種軟綿綿的感覺。
“咳?!?p> 李郃這才回過神來,帶著幾許訕訕咳嗽一聲道:“公主恕罪……在下只是五百人將,當(dāng)不起將軍這個稱呼,公主叫我李郃就好?!?p> 說罷,他回答了公主之前的提問:“前段時間,得知秦軍進攻河西戎國,我便帶著麾下奇兵前往那片戰(zhàn)場,一為打探秦軍的虛實,二為磨礪手下的兵卒,也算是在戰(zhàn)場上小有斬獲吧。”
“小有斬獲?”公主稍稍歪了歪頭,以一副可愛的模樣表達了心中的不解。
見此,李郃便直白地解釋道:“我奇兵以二百零六人,于戰(zhàn)場擊殺秦卒千余,一人不損。”
“呀。”公主捂著嘴驚呼出聲。
從旁,那名與李郃年紀相仿的宮女聞言冷哼道:“信口胡說!……秦軍那般厲害,莫非你手下兵卒比秦軍還厲害?”
李郃也不與她爭吵,平靜中帶著幾分自豪說道:“那是自然!……我奇兵乃效仿魏武卒而建制,志在趕超魏武卒,雖不擅正面作戰(zhàn),但屠秦卒猶如殺雞屠狗。若我手下有五千奇兵,縱使秦軍有五十萬軍隊,我亦有把握令其不敢冒犯少梁!”
聽到這番話,公主與那名宮女臉上皆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魏武卒名揚天下,她們主仆二人自然也聽說過。
在些許的震驚后,那名宮女便憤憤道:“空口大話,誰都會說!”
“阿奴?!?p> 公主軟綿綿地責(zé)怪了宮女一句,旋即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李郃,看著李郃的雙目。
半晌,她臉上露出幾許欣喜道:“李……李郃你說的是真話,想不到我少梁還有這等勇猛的將士,我卻不知……”
說罷,她用期待的目光看向李郃,問道:“那你等可能助少梁擊退秦軍?”
看著那雙明亮的眸子,李郃雖不想令她失望,但也只能實話相告:“并不能。……我手下的奇兵太少了,只有二百余人,然而秦軍的數(shù)量卻至少在十萬以上,甚至是二十萬……兩者相差百倍?!?p> “再招些人呢?”公主天真地問道。
李郃再次搖了搖頭道:“訓(xùn)練一名奇兵,沒有那么容易。我手下的奇兵,每一人都經(jīng)受了嚴格的訓(xùn)練,長奔、泅渡、攀爬、短兵……”
說著他便將奇兵們的日常訓(xùn)練簡單地告訴了眼前的公主。
別說公主聽得發(fā)愣,就連在旁那名叫做阿奴的宮女也愣住了,驚訝地看向李郃,大概她是逐漸意識到,李郃先前那番話,其實并非信口開河。
“為何之前不多訓(xùn)練一些呢?”公主一臉天真地問道。
李郃笑了一下,解釋道:“公主有所不知,我并非少梁本土人,而是魏國平周人,因為某些原因,與相好的一個氏族一同遷至少梁,我向我們韋營的營將韋諸提出奇兵的構(gòu)想時,我才只是一個百人將,并且還是剛剛?cè)胛闆]兩日,翟司馬與韋營將器重我,才允許我先嘗試訓(xùn)練二百名奇兵……”
“剛?cè)胛??”公主臉上露出了驚訝。
“是啊?!崩钹A點點頭,將他參軍入伍首日的表現(xiàn)簡單地告訴了公主。
當(dāng)?shù)弥钹A能夠單臂拋出幾百斤的巨石時,公主驚呼出聲:“當(dāng)真?”
“公主莫要聽他吹噓,誰知他說的是真是假?”在旁的阿奴好不容易又逮到了一次質(zhì)疑李郃的機會。
看得出來,因李郃擅闖此地,她對李郃的印象很差。
但公主似乎對李郃印象很好,聞言眼珠一轉(zhuǎn),狡黠地說道:“李郃,那你能舉起阿奴么?你舉起我就信……”
“公主?!卑⑴D時臉一紅,旋即見李郃下意識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連忙躲開了些,看得公主用袖捂嘴,咯咯直笑。
然而等笑罷,公主臉上的笑容又再次收了起來。
她一臉認真地問李郃道:“李郃,沒有魏國的增援,我少梁是不是真的擋不住秦國的進攻?”
李郃琢磨了一下,剛要回答,就見她輕嘆一聲,又說道:“這幾日,東梁君與翟大夫每日都在為抵擋秦軍而犯愁,爭吵不休。我少梁明明是魏國的附屬國,為何魏國要拋棄少梁呢?”
“因為魏國首先看重的,是他魏國的利益?!崩钹A正色說道:“此前魏國維護衛(wèi)國、少梁、戎國等屬國,也只是為了維護魏國的顏面,而并非真的在意各個小國的利益。當(dāng)維護小國的成本超過魏國的受益時,魏國就要考慮此舉是否值得?!帽冗@次,魏國不希望同時與趙、秦兩個大國開戰(zhàn),因此犧牲了戎國與少梁,滿足秦國的野心,寄希望于擊敗趙國后,再掉頭過來報復(fù)秦國,就魏國立場而言,這是明智的選擇,但就少梁而言,少梁無疑是被魏國給舍棄了,這就是依附于他國而不思自身圖強的小國的悲哀:由他國來決定本國的命運!”
公主懵懂地點點頭,問道:“那你認為我少梁應(yīng)該如何呢?”
李郃正色說道:“拋棄此前所有對魏國的期待與幻想,動員國內(nèi)軍民,與秦國決一死戰(zhàn),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聽到這話,原本就膚色白皙的公主,臉龐便地更為蒼白,從旁,阿奴憤憤說道:“你說得倒輕松,我少梁如何能戰(zhàn)勝秦國?”
李郃看了一眼阿奴,正色對公主道:“想要擊敗秦國,我少梁確實辦不到,但令秦國知難而退,我少梁卻并非辦不到……秦國是一個志在爭奪天下的大國,他不會希望在我少梁損失太多,只要我少梁能讓秦國明白,縱使傾吞了我少梁,他秦國亦要付出沉重的代價,甚至?xí)虼耸帄Z天下的機會,那么秦國就會權(quán)衡利弊,放棄吞并我少梁,介時秦國就會選擇與我少梁和談,而我少梁也能因此而茍全?!?p> 公主思忖了一下,問道:“如果現(xiàn)在就派使者與秦國和談呢?”
“那秦國就會認為我少梁軟弱可欺,然后他就會變本加厲?!崩钹A搖了搖頭,正色說道:“以斗爭求和平則和平存,以妥協(xié)求生存則生存亡,秦國是一個強大的大國,如若不能令其正視少梁,他又如何聽得進我少梁的聲音?”
公主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旋即又問道:“如何才能重創(chuàng)秦軍,讓秦國知難而退呢?”
李郃笑了笑道:“首先,我少梁要堅定抵抗秦國的信念……倘若公主認為我說的對,或許可以幫忙勸說一下您的父親?!?p> “啊?”公主驚訝地稍稍睜大眼睛,糯糯說道:“這個……怕是做不到……”
“為何?”李郃不解問道。
話音剛落,他就聽到身背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他轉(zhuǎn)頭一瞧,旋即便看到一位身穿華服、發(fā)須斑白的老者正一臉陰沉地快步走向這邊,身后跟著數(shù)人,其中甚至有翟膺與翟虎兄弟。
李郃當(dāng)即就意識到這位老者身份不同尋常,當(dāng)即起身,不等拱手示意,卻見那名老者幾步?jīng)_至面前,怒不可遏地訓(xùn)斥道:“你安敢擅闖宮內(nèi)?!”
話音剛落,李郃就聽到翟虎在這名老者身后玩世不恭地笑道:“李郃,你還真轉(zhuǎn)到這兒來了?莫要冒犯我少梁的君主喲。”
聽到這話,李郃面色一正,連忙拱手朝著那位老者拜道:“李郃,拜見……”
他的話還未說完,就聽翟虎嘿嘿笑了起來:“不,我指的是你身后那位?!?p> 『身后?』
李郃驚愕地轉(zhuǎn)過頭,卻見他身后只有那位公主,一臉無辜地眨了幾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