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露晚直覺奚官局的檔案沒有問題,斐雯應的確在一個月前亡故。
至于為何有人改記錄,應該是蕭風奕想威脅控制斐然,才騙她說斐雯還活著。
還有斐然,雖說宮人被遣去離宮,少有還能再回宮城的先例,但依斐然的機靈,要攀附上一個能帶她回宮的人,并不難。
何以她這么多年都安安分分在離宮,卻恰巧趕在斐雯故去后,回來了。
顧露晚不相信這是巧合,至于個中隱藏了什么,還需要再查。
只不過日后拿捏人的把柄,顧露晚不好依托蕭姑再去打聽,所以隨意應付了幾句,顧露晚就將蕭姑打發(fā)了出去。
蕭姑撇了撇嘴,發(fā)覺這差事沒她想的那般簡單,不過她自以資歷深,并不將斐然放在眼里。
誰知第二日寒食節(jié),蕭姑就因犯了禁火令,沒臉留在承恩宮,被迫回了慈安宮。
慈安宮永壽殿內,太皇太后看著灰頭土臉被趕回來的蕭姑,將錦帕絞作一團,怒斥道。
“哀家看你是當差越發(fā)不仔細了,竟能犯這種錯誤?!?p> 蕭姑雙膝跪地,“老祖宗,老奴真的冤枉??!”
罵出來,太皇太后氣消了些,“確定是你自己失手嗎?”
蕭姑細細回憶起來,今日一早皇上賞賜了不少東西給皇后,其中一珍珠九尾鳳釵,皇后最是喜歡。
于是讓她將鳳釵放到她寢室妝奩,斐然則將其他東西入庫。
誰知她進寢室時,腳下一滑就摔倒在地,撿起甩出盒子的鳳釵一看,便發(fā)現(xiàn)九尾其中一尾綴的珍珠不見了。
這可是損壞御賜之物,她哪敢聲張,只能自己找,她確定每一寸地,她都沒放過。
可還是遍尋不見,她無法,只得燃燭看看犄角旮旯處有沒有。
接著她又是一不小心,燭火燃了床帳,若非斐然正巧進來看到,走水了她都不知道。
出了這么大的紕漏,皇后不追究便是恩賜,她哪還敢仗著資歷,在承恩宮礙眼。
現(xiàn)在蕭姑回想起來,不覺有不妥之處,就覺得哪哪都透著古怪。
自己怎么會無端摔在地上,那裝著鳳釵的盒子怎么一摔就開了,還正好摔掉了一顆珍珠。
是不是尚服局也有過失。
蕭姑被太皇太后問得一臉茫然,“老奴不太確定?!?p> 太皇太后剛消了的火氣,又被拱了起來,“糊涂??!”
派人過去監(jiān)視不成,便只能另想辦法奪權了。
寒食后便是清明,一連三天,顧露晚陪同蕭風奕祭祀、蕩秋千、觀蹴鞠、鉆柳改火等等一應事宜,忙得不可開交,
與蕭風奕在一處這幾日,她也理出了最有可能,在離宮將斐雯病故消息透露給斐然的五個人選,都是蕭風奕近前的人。
她不敢貿然試探,只是留心觀察,然后發(fā)現(xiàn)斐然短短時間,竟與御前諸人都處得不錯,尤其與周齊海最是熟絡。
奈何顧露晚鎖定的五人中,周齊海她是最先排除的。
另一邊,杜武與蕭風淺在掖庭獄連審了寧嬤嬤四天,只等過了清明,寧嬤嬤才開口。
這日,顧露晚被請到議政殿時,正趕上蕭風奕用午膳。
顧露晚看著猴頭菇宴,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先后與蕭風奕脾胃都略弱,是以在上一世,寒食前后,她都會為二人做一些養(yǎng)胃健脾的膳食,其中她最擅長的,便是這桌猴頭菇宴。
現(xiàn)在的她,只要與蕭風奕有一點點的牽連,便會覺得惡心。
她真心實意相待,這個人卻害了她在這世間最親的人。
顧露晚轉眸看了眼旁邊奉膳的芷鳶,心里有種說不出的苦楚,以頭暈不適,拒絕了蕭風奕陪膳的提議,去了東次間小憩。
剛過盞茶的功夫,便有太監(jiān)打簾,蕭風奕直接從正堂穿了出來。
邁入東次間,蕭風奕的步子變大,三步并兩步,沒幾步就走到顧露晚旁邊。
蕭風奕隔炕幾落座,壓手示意顧露晚不用起身行禮,“皇后頭疼可好些了?!?p> 顧露晚復又帶好因喝茶摘下的面紗,才答道,“也算老毛病了,并無大礙?!?p> 蕭風奕關心道,“那些事,皇后還是記不起來嗎?”
顧露晚搖搖頭,“越是頭傷近前的事,就越是想不起來?!?p> 關于她的記憶,蕭風奕隔三差五就要確認一遍,她已經答出了經驗,無需蕭風奕旁敲側擊問是否恢復了大婚那夜的記憶。
蕭風奕體貼道,“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皇后切記不可強求,太醫(yī)說若是強迫想某件事,頭疼的癥狀會更為嚴重?!?p> 這個可不用提醒,都是她自己裝出來的嘛!
顧露晚微點了下頭,帶著些許疑惑看向蕭風奕,“臣妾最近腦中老是閃過一些畫面,一會是白日臣妾走在東宮,一會是看到夜空被大火燒得通紅,陛下知道那日臣妾進東宮都做了些什么嗎?”
蕭風奕臉一僵,一閃的陰鷙后,才扯了個笑,“朕還真不知,皇后若記起,可以也與朕說一說?!?p> 顧露晚略顯遺憾,正此時,周齊海進來稟報說“齊王與杜侍衛(wèi)到了”。
二人相視一眼,顧露晚起身屈膝相送,蕭風奕起身去了正堂。
錦簾垂落,手骨折未愈的斐然才從側上前,未傷的手虛扶著顧露晚重新落了座。
顧露晚揚了下手,斐然退身出了東次間。
正堂那邊,杜武正與蕭風奕在說審理寧嬤嬤的進展。
說了不過兩句,那邊靜下來,只幾不可聞的腳步聲傳來,隨之正堂與東次間之間的錦簾被人挑了起來。
挑簾的是杜武,他立在簾后,頷首道,“還請皇后娘娘移步。”
顧露晚微頷首,移步到了正堂。
正堂里沒有伺候的宮人,只有高坐寶座的蕭風奕,立在龍案下首的蕭風淺,加上剛進來的她,和替她打簾的杜武。
等杜武叫宮人搬來一條錦杌,杜武請示完蕭風奕才問她道,“不知娘娘,對金花案可有印象?”
金花案,發(fā)生在近二十年前,雖當年顧露晚遠在北境,且只是五六歲的幼童,但對江南這狀一門三百余口人一夜全遭毒殺的慘案,亦有所耳聞。
此案據說是其家中一長工為了個姨娘犯下,主人口中被塞一朵金花,因此被稱作“金花案”。
這案不是懸案,但那長工至顧露晚上一世的記憶終止,都未落案。
顧露晚假作不知,搖了搖頭。
杜武大概解釋了這樁舊案,然后道,“寧嬤嬤的本名,便叫寧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