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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桓帝

第52章 明棋暗子

宋桓帝 溫毅陽 3005 2021-09-19 17:47:14

  親征行營司都統(tǒng)制和副都統(tǒng)制,分別由種師道和何灌兩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軍充任。說老實話,李綱對于這個任命結(jié)果還是很服氣的,畢竟放眼朝野上下,沒有比他倆更合適的人選了。

  接下來君臣二人溝通比較順暢,很快就敲定了勤王大軍亟待解決的諸多事項,比如說營壘、糧秣、軍械、馬匹以及賞功罰罪等等細節(jié)性問題。

  說來奇怪,李綱在與皇帝互動交流的過程中,漸漸感覺自己的心態(tài)平衡了。

  在此之前,他從實主其事的守御副使,突然改遷為出謀畫策的參贊軍事,等于是罷黜軍權(quán),退居二線,嘴上不說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然而就眼下的實際情況來看,行營副使吳敏只是擺設,他這個參贊軍事直接輔佐的當司主官,正是皇帝本人一一說白了,拿根雞毛都能當圣旨,隱形權(quán)力豈不比一個守御副使大多了?

  東京守御使司正式升格為親征行營司,統(tǒng)一指揮三衙禁軍和勤王師諸道兵馬,再加上吳敏、李綱、種師道、何灌等人的新職任命,這些都是刻不容緩的軍機大事。

  是以君臣二人形成決議之后,趙桓命人把翰林學士找來,當場草擬制書,以最快的速度傳達至朝廷各級衙署以及內(nèi)外諸軍……

  “啟奏官家,臣仆已將敢戰(zhàn)統(tǒng)制范瓊傳召入宮了?!?p>  入夜時分,內(nèi)東門司勾當官鄧述鬼鬼祟祟地蹭進福寧殿里悄聲密報。

  “呃!”

  趙桓看他身著女子燕居服飾,頭上用雪白巾帕包裹著烏黑發(fā)髻,細腰里圍著淺色水裙,打扮得像個模樣俊俏的京都廚娘,忍不住樂道:“你就是這樣混進了城外敢戰(zhàn)軍的營壘里?”

  鄧述面色一紅,禮節(jié)性地脫口恭維道:“圣明無過于官家?!?p>  “范瓊現(xiàn)于何處候見?”

  “臣仆擔心宮里人多嘴雜,暫且將其引至延和殿后廡一間退室里?!?p>  “哦?”

  趙桓想起來了,鄧述之前曾在延和殿做殿直官,對那里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很熟悉,藏匿個把人還不是易如翻掌?

  如此看來,這廝果然是個有心人。

  鄧述低著頭叉手立于御書案旁側(cè),只能用眼角的余光偷窺官家,室內(nèi)燭光昏黃暗淡,一時看不清楚表情神態(tài),但聽語氣好像不是太滿意,于是只好試探著問道:“天色已晚,臣仆即刻傳召范瓊?cè)胍???p>  趙桓大手一擺:“不用了,就在延和殿面對吧!”

  既然是演戲給人家看,索性就順水推舟好了。

  只是這樣一來,他這個所謂的官家,就得紆尊降貴親自從福寧殿跑到延和殿去見臣下。

  這可是極少見的事情,鄧述頗感意外,不過也只是意外而已,他早就聽人說新官家不按常理出牌,今日算是真正見識了。

  鄧述略作遲疑,正要躬身離去,忽聽官家問道:“此乃何時?”

  “戌時正?!?p>  “對了,朕今晚還要召見遙郡承宣使姚平仲,你就一起安排吧!”

  “官家之意,”

  鄧述聽得稀里糊涂,只好不懂就問,“可是傳召范姚二位將軍一同見駕?”

  趙桓搖了搖頭:“不是一同見駕,是一起安排。朕先見姚平仲,之后再見范瓊。朕見姚平仲之時,可將范瓊安置于左近隱蔽之處。切記,只是令其側(cè)耳傾聽即可,萬勿聲張。”

  “啊……”

  鄧述張口結(jié)舌,真是聞所未聞的奇聞怪事。

  原來官家今日煞有介事地把范瓊召來,就是要當著姚平仲的面給他演一出戲!

  “聽明白了嗎?”

  “臣仆明白!”

  鄧述總算弄清楚了官家的真正意圖,他匆匆回到延和殿后廡,把喬裝打扮成宦官模樣的范瓊,帶到前面殿門附近的一間公事房里。

  此處本是殿直官日常當值之所,一明一暗兩間屋子,明間主要用來待人接物,暗室是臨時休憩的地方,中間被一道擺滿了瓷器、茶葉、香餅、蠟燭的博古架隔開,從內(nèi)往外一覽無余,正好可以窺視明間里的動靜。

  一切安排妥當之后,鄧述這才去內(nèi)東門司把姚平仲帶到殿門值房里。

  此刻范瓊正抱臂佇立于博古架后面,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這位頂盔掛甲的關西大漢。

  但見其人和自己齒歲相差無幾,都還在龍精虎猛的當打之年,除此之外,身高體量也比較接近。

  要說最明顯的區(qū)別,就是對方長了一副古銅色的粗糙面皮,自己雖說也是滿臉橫肉,好在頜下有把烏黑發(fā)亮的短髯略為修飾了一下,看上去比他要舒服多了。

  “官家駕到!”

  沒過多久,殿門值房外面突然傳來內(nèi)侍宦官拖著長腔的呵導之聲。

  正在撫著短髯自我陶醉的范瓊嚇了一大跳,下意識地模仿外間里姚平仲的動作,單膝一屈便直直地跪了下去。

  他在拱手向左上方振臂之際,猛然反應過來,背地里恭行參拜大禮,這是打算做給誰看呢?這樣一想,便又悄沒聲息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卑臣姚平仲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姚將軍免禮平身吧?!?p>  趙桓今晚特意換上皇帝在郊外游獵時才穿的騎士戎服,只在外面披了一件雪白的貂皮裘衣遮風蔽寒,看上去既貴氣又英颯,令人不敢直視。

  君臣二人見過面后,姚平仲低著頭杵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像個做錯事等候主人責罰的奴仆。

  若干年前他就發(fā)過鴻愿,此生必要親眼目睹天顏,真到了皇帝面前卻連頭都不敢抬,這不是葉公好龍么。

  趙桓大馬金刀地坐在鄧述剛剛鋪了嶄新軟褥的竹木靠背椅上,緊盯著對方看了半晌,忽然慢悠悠地笑著問道:“姚將軍著急見朕,不知所為何事???”

  “回奏陛下,”

  姚平仲下意識地匆匆瞥了一眼皇帝,旋即拱手過頭,煞有介事地說道:“卑臣有一良策,可令虜寇數(shù)萬鐵騎,旦夕間分崩離析,潰不成軍!”

  “呃?”

  趙桓身子微微前傾,故作驚喜之色:“什么良策?姚將軍不妨細細講來?!?p>  姚平仲見自己一句話就成功勾起了皇帝的興致,不由暗自有些得意,這樣一來,過度緊張的情緒很快就被抑制不住的興奮覆蓋住了。

  “卑臣深悉,虜寇以康王為質(zhì),既便現(xiàn)如今勤王兵馬數(shù)倍于敵,朝廷也未敢輕舉妄動,正所謂投鼠忌器是也?!?p>  “為今之計,惟有突出奇兵,夜襲牟駝岡大營,方能一舉擒獲斡離不,解救康王脫離虎口!”

  “康王既出,朝廷便無后顧之憂。酋首被掠,彼時虜寇軍中無主,數(shù)萬鐵騎自會崩離潰散,我勤王大軍倘若趁勢分進合擊,則一戰(zhàn)即可功成……”

  姚平仲顯然在來之前就已經(jīng)思慮成熟了,再加上他本人口才不錯,這一番說辭不光把皇帝忽悠得頻頻點頭,就連躲在博古架后面的范瓊都聽得耳根直癢癢,一個勁兒埋怨自己怎么就沒想到劫營這么高妙的計策。

  “好??!”

  趙桓陡然站起身來,毫不吝嗇地夸贊道:“人言姚將軍有勇有謀,果然是國之柱石!”

  他說著,徑直走到姚平仲面前,肅言正色道:“量材任人,賞功罰罪,正所謂王者之職。姚將軍果真能突出奇兵,大破敵營,朕斷然不吝茅土、節(jié)鉞之賞!”

  茅土的意思是封贈王侯爵位,節(jié)鉞自然指的是武臣正任官的最高階一一節(jié)度使。

  姚平仲目前只是遙郡承宣使,距離節(jié)度使可謂遙遙無期,要是真能生擒斡離不、救回康王,那就一步登天了。

  “陛下隆恩浩蕩,卑臣必當竭力死戰(zhàn),不成功便成仁!”

  身著甲衣戎服的姚平仲再次單膝跪在地上,在皇帝面前信誓旦旦地立下了軍令狀。

  趙桓頻頻點頭,親自將他扶起來,同時喝令一直在門外守候的鄧述,趕緊進來給姚大將軍看座。

  君臣二人面對面商榷了許多細節(jié)事項,最終敲定劫營日期暫定于大宋延興元年二月一日一一據(jù)姚平仲講,入宮之前他找一個名叫楚先覺的術士測算過了,那天是劫營破敵的上佳之日。

  姚平仲臨走之時,趙桓特意賞賜了一大堆物什,除了鎧甲、戰(zhàn)袍、鞍韉等戎馬裝備,還有諸如香餅、茶藥、內(nèi)庫酒以及五十兩黃金和二百兩白銀。

  這么多好東西,姚平仲還沒怎么著,卻把躲在暗室里的范瓊眼饞壞了。

  打發(fā)走了姚平仲,趙桓重新坐回到鋪著嶄新軟褥子的竹木靠背椅上,小口呷著鄧述剛剛沏好的特貢龍鳳團茶,閉目養(yǎng)了會神,忽然扭頭沖著身后的博古架說道:“范將軍,可以出來了。”

  “卑臣范瓊叩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范瓊聽到皇帝親口召喚,沒敢怠慢,一個箭步逾過兩室之間的月拱門,撲通一聲跪倒在天子腳下。

  他已經(jīng)忐忑不安了差不多整個晚上,此刻終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從幕后走到前臺,心情復雜到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朕和姚將軍密議之事,范將軍都聽到了吧?”

  “卑臣私窺軍機,罪該萬死!”

  “遵旨而行,范將軍何罪之有?”

  趙桓緊盯著他看了一眼,這才發(fā)現(xiàn)這家伙身上居然穿著捉襟見肘的宮官服飾,不由笑問道:“知道朕今晚召見你所為何事嗎?”

  范瓊雖是一介糾糾武夫,人卻不傻,早就琢磨透了皇帝的真實意圖,是以主動請纓道:“卑臣愿追隨姚承宣,突入虜營,擒酋首、救康王!”

  “好!”

  趙桓忙活一晚上,說白了,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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