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嬋媛不明白姬澄為什么總想和她的皇后比,也不想深思這個問題。姬澄對她似乎有著非同尋常的在意,但她選擇無視。
他喜歡她嗎?那又怎樣呢?她不喜歡他,只是因為他的臉,對他更加寬容。她對皇后的感情也不是喜歡,或者說,比喜歡復雜得多?;屎蠛退嗝分耨R兩小無猜,自幼玩在一處,由于母皇政務繁忙,無暇顧及后宮,他成了她在深宮中最溫暖的陪伴,在他們還不懂情為何物時,便知道彼此會相伴一世,十歲時母皇松了口,應許她日后冊封姬澄為鳳君,他們的聯(lián)系便更加緊密。
可他們之間有愛情嗎?她并不懂。流落異世之前,她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來到這里之后,她發(fā)現(xiàn)現(xiàn)代人都喜歡講愛情,有人把愛情夸得天花亂墜,也有人把愛情貶得一文不值。影視劇里最喜歡描寫愛情,愛讓人失去理智。姜嬋媛不信有什么感情能讓她失去理智。所以她對皇后大概也不算愛。
但她卻時時想起他,他就像她身上的一個器官,組成了身體的一部分,一旦失去,就再也不是完整的自己。
她沒辦法清除這種牽腸掛肚的情緒,只能將它隱藏起來,不去觸碰。然而事與愿違,當晚她就夢到了故人。
“清清!你看我得了什么?”年幼的皇太女用雙手托著玉佩,邀功似的送到她的伴讀眼前,對方皺起眉頭。“殿下,不要叫臣清清。”
“清清怎么了?清清多好聽!清就是澄,澄就是清,只有我會叫你清清,和他們都不一樣?!?p> “殿下手中是何物?這上面雕的是……鳳和凰?”
“清清甚聰慧!”皇太女得意地晃了晃,“母皇送給我的,她說這是當年她和父君的定情玉佩,凰佩屬于她,鳳佩贈給父君,盟約在手,永世不離?!?p> “殿下若用之定情,一塊玉佩怎夠?少說也要一箱?!卑樽x面帶笑意地揶揄她。
“才不是!這塊鳳佩是為你準備的,獨一無二,你快收好,省得我過兩天反悔?!彼养P佩塞到伴讀手里,對方本來要退回去,聽到她后半句話,立刻接過系在腰間。
“殿下一言九鼎,既然贈予臣,便別想再收回了?!?p> 他們相視一笑,皇太女低下頭,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衣服變成了鮮艷的正紅色,頭頂也變得沉重。腳下的青草地變成了冰冷的石階,她一步步踩上去,聽見大臣跪拜的聲音此起彼伏。
年輕的皇太女登上了英凰殿,成為新任帝王,百官匍匐在她腳下,她回身望去,視線盡頭也是一片紅色。那是濺在姬府墻壁的鮮血。
她聽見母皇的隱衛(wèi)向她復命,說謹遵先帝遺旨,賜國子監(jiān)祭酒妘棠殉葬。她看見下首有一人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兩人愴然對視,面上都是難以置信之色。
有個聲音在她心底回蕩:留住他,留住他!別讓他成為下一個妘棠!
她強硬地拽住他的手臂,他身上紫色的官袍變作紅色婚服,兩個人踉踉蹌蹌走進來儀宮,他腳步不穩(wěn),跌倒在地,她展開雙臂抱住他,默默承受他的淚水。
他們像兩只摔出巢穴的幼鳥,只有靠彼此依偎的體溫才能維系生命。
“你恨我嗎……”年輕的女帝聲音沙啞地問出這句話,把懷中的皇后抱得更緊。
她想他會沉默,因為她早已習慣了他的沉默,然而他從她的懷里掙脫起來,紅著眼看她?!昂??!?p> 她倒吸一口涼氣,坐在地上手腳僵硬。
他卻站了起來,居高臨下地看著她,語氣冰冷?!澳愕哪赣H殺了我的父親。而你殺了我。姬澄早就死了,死在七歲那年的冬日?;钕聛淼牟贿^是一個茍延殘喘的軀殼,是你們皇家聽話的狗?!?p>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姜嬋媛從床上彈起身,后背都是冷汗。
剛才的一切只是一場噩夢。
可現(xiàn)實比噩夢更冷。
現(xiàn)實中的姬澄并沒有接過她的凰佩,只是說了句“殿下抬愛,臣卻不敢僭越”。
她登基那天,他也并不在場,他在姬府,目睹了自己父親的死亡。
她并不知道先帝留下了那樣一個遺詔,等她得知一切,聽到的已經(jīng)是妘棠的死訊。隱衛(wèi)向她傳達了先帝希望取消與姬家婚約的想法,接受了母皇一切安排的她,唯有這一點毫不讓步。她派自己的親信連夜將姬澄接進宮保護起來,提前宣告了鳳君人選,并舉辦了倉促卻不失盛大的婚禮。她生怕母皇留下的哪路人馬又領了除掉姬澄的遺詔,不將他納入自己羽翼下就永遠無法安枕。
而他就像一個冷冰冰的木偶一般任她擺布,對外界變化毫無反應,也不會像夢中一樣質(zhì)問她。妘棠生前是國子監(jiān)祭酒,門下學生甚眾,她們難以接受他的死亡,又不敢反抗皇權,就把所有的憤怒宣泄在姬澄身上,痛罵姬澄委身于殺父仇人之下,是寡廉鮮恥之徒。姬澄在民間的名聲越來越差,她懲治了一批侮辱他的人,扣下藐視皇后等于藐視皇權的帽子,讓她們再不敢造次。
可他看起來什么都不在乎。不在乎他的名聲,不在乎他的身份,也不在乎……她。
來儀宮的殿門常年緊鎖,曾經(jīng)形影不離的兩個人,如今成為了最親密的夫妻,卻只在需要帝后同時出席的大朝會等場合才會碰面。以至于她現(xiàn)在想起皇后姬澄,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他成人以后的模樣,而是他的幼年。至于他的聲音,更是陌生。
她意外來到了華國,從大熙消失,他會不會開心?會不會終于松了一口氣?不用再和她虛與委蛇,重新獲得了自由……他大概很快就會忘了她吧?
姜嬋媛又回想起同桌的追問。本來她并不在意,卻因為這個噩夢,生出煩悶與厭惡之感。既是自厭,也是厭煩這個和皇后極為相似的人。他的存在,一遍遍提醒她姜家犯下的過錯,她永遠沒有機會彌補。
外面的天色只有蒙蒙亮,姜嬋媛卻再也睡不著,也不敢睡,怕夢到更讓她難以接受的場景。
于是女皇陛下所幸掏出課本,開始學習。
姈瑯
陛下和皇后的故事很狗血的,所以感情也很復雜。帝后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