倉促疊成的星星自然比不上每日一筆的畫卷所寄托的拳拳心意,不過她送的也不是皇后,而是另一個姬澄,不必準(zhǔn)備得那樣精心。
捧著星星許愿瓶站在姬家門口時,姜嬋媛又有些慶幸對方并不是她的皇后,否則她絕無可能參加他的生日宴。從她的母皇遺詔讓他的父親殉葬后,兩個人之間便再無溫情的時刻。
卞沅沅脫下羽絨服,快抖成了一只鵪鶉,在門外跺腳,姜嬋媛詫異地問:“你怎么不進去?”
“我我我……我緊張。萬一這拉開門,里面金碧輝煌的,就我最寒酸……”卞沅沅話還沒說完,就見姜嬋媛已經(jīng)“咣咣咣”敲響了門。
很快便有一個西裝革履的管家為他們開門,門內(nèi)的景象并不是卞沅沅想象中的金碧輝煌,衣香鬢影,姬家的裝修風(fēng)格很中式,古典素雅,沙發(fā)上坐了幾個年輕人,穿著都很隨意。
姜嬋媛第一眼先看到姬澄,他穿著一件灰紫色的套頭毛衣,正和朋友聊天,聽到開門聲響看過來,兩人四目相對,姬澄下意識站了起來。
“哇哦,來了兩個小美女。這應(yīng)該是學(xué)妹吧,橙子?”一個男生開口問。
姬澄走上前把兩個人迎進來,姜嬋媛遞上自己的禮物盒。“生日快樂,姬澄。”
這似乎是她第一次正式叫同桌的名字,姬澄接過盒子時手輕顫了一下,輕咳一聲,說:“謝謝,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些是我的初中同學(xué),這是……”
他把在場的五個人都介紹了一個遍,姜嬋媛態(tài)度自然地和他們打了招呼,卞沅沅細(xì)聲細(xì)氣地說:“Hello,姬總,生日快樂,我也來了?!?p> 她被忽略得太徹底了吧?姬澄怎么光顧著帶家屬見親友?。?p> 最后一個到場的是經(jīng)常和姬澄一起吃飯的一班同學(xué)陳思之,卞沅沅發(fā)現(xiàn)除了她和姜嬋媛,其他幾個人都是一個初中的,挽住姜嬋媛胳膊,小聲嘀咕:“我社恐要發(fā)作了,我以為姬澄會多請幾個一班同學(xué)的,怎么就我們?nèi)齻€,小陳和他們還認(rèn)識……”
姜嬋媛和她咬耳朵。“你沒發(fā)現(xiàn)有個學(xué)長還挺帥的嗎?”
“什么?哪個?哦!”卞沅沅看到帥哥,一下子挺直了后背,露出八顆牙齒的標(biāo)準(zhǔn)微笑。
姬澄家是三層別墅,地下有家庭影院、健身房,一樓有溫室花房,室外還有游泳池,大家吃過豐盛的午餐,便三三兩兩參觀別墅。姜嬋媛本來想和卞沅沅一起,卻發(fā)現(xiàn)她不知道什么時候跑到陳思之身邊去了,還對她使眼色。
姜嬋媛對她搖搖頭,表示沒必要,對方卻不再理會她,自己玩去了。她看到卞沅沅喜悅的笑臉,合理懷疑對方并不是要給她和姬澄創(chuàng)造機會,而是自己想去結(jié)識帥氣學(xué)長。
她轉(zhuǎn)頭看同樣落單的壽星公?!澳阍趺床蝗ヅ隳阃瑢W(xué)?”
“你不是我同學(xué)嗎?”姬澄反問。
姜嬋媛:“呃……”
姬澄指了指家庭影院的方向。“他們幾個本來就熟識,自己就能找到樂子。卞沅沅似乎也很快融入他們了,所以我當(dāng)然要照顧你。要和他們一起看電影嗎?”
姜嬋媛?lián)u搖頭,她不喜歡電影院黑暗的環(huán)境。姬澄的同學(xué)在喊他過去,她推了他的后背一下。“你去吧,我先自己轉(zhuǎn)轉(zhuǎn)?!?p> “好,我的臥室在二樓?!?p> “哦……誰想去你臥室??!”姜嬋媛瞪了他一眼。姬澄笑著走了。
她先去了一趟溫室花房,欣賞和大熙完全不同的花卉,其中有幾株開得正好,它們的葉子都是細(xì)長的,花朵有些連成串,有些獨立,像振翅欲飛的小鳥。
“還有香味兒?!苯獘孺露紫律碜樱瑴惤巳ヂ?。
“是蘭花。你現(xiàn)在聞的是墨蘭中的一種,企劍白墨?!?p> 姜嬋媛被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差點兒一頭栽進花盆里?!澳悴皇侨ビ霸毫??”
“他們看的電影我看過了,有些無聊。”姬澄走近,把她從地上扶起來?!疤m花是君子的象征,我父親很喜歡。”
“???蘭花不是能吃的那個嗎?所謂‘夕餐秋蘭之落英’?!?p> “那是‘秋菊’……‘秋蘭’是‘紉秋蘭以為佩’,你《離騷》背亂了。不過這兩句都不考?!?p> “所以蘭花為什么是君子?”
姬澄遲疑了兩秒?!按蟾攀且驗樗笳鞲邼嵃??空谷幽蘭,蘭花哪怕生于寂寂無人的山谷,也不改其幽香?!?p> “你這個形容讓我想起一個人?!苯獘孺锣?。
他冷哼?!坝窒肫鹉膫€帥哥了?”
“不。”姜嬋媛還沉浸在回憶里,眼神有些空濛?!笆莻€和你有點兒像的人,他就像蘭花一樣高潔?!?p> 姬澄呼吸一滯,聲音不自覺放輕?!八钦l?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為什么會覺得和我像?”
“長得像,性格完全不一樣。”姜嬋媛回過神來,抱臂打量他?!叭思冶饶銣厝岫嗔?,從不會生氣?!?p> “怎么可能有人不會生氣……”他聲音越發(fā)輕薄?!爸皇菦]有表現(xiàn)出來而已。”
“就是有人……”姜嬋媛話說到一半,突然停住了,腦海中有什么模糊的記憶浮出水面。
是了,皇后也是生過氣的。她小的時候性格很頑劣,喜歡看別人拿她沒辦法的樣子,有一次姬澄實在是忍無可忍,推了她一把,結(jié)果他們誰都沒注意后面是個斜坡,她腳下一滑,掉進了御花園的荷花池里,還被假山磕破了頭。
這件事導(dǎo)致她發(fā)了三天的高燒,腦子渾渾噩噩的。而她病好后,又想找姬澄玩,卻得知姬澄被他的母親罰跪祠堂一天一夜,身體支撐不住,也生了嚴(yán)重的病。
自那以后,姬澄似乎就再也沒對她發(fā)過脾氣了。
以前沒有在意過的細(xì)節(jié)如今越來越清晰,姜嬋媛站在四季如春的溫室里,卻覺得自己從頭到腳被潑了一盆涼水,手心都滲出冷汗。
她的目光緩緩移到同桌的臉上,他也在注視著她,沒有問她為何這樣,目光復(fù)雜得讓她看不懂,似乎有些嘲弄,又似乎有些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