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傍晚,謝五殃父女正要收攤,突然見一中年壯漢牽馬而來,拱手說道:“敢問先生可是謝郎中?”謝五殃見眼前之人身材高大,雖然面色慘白,但兩眼精光閃爍,就知此人定是位武術(shù)高手。謝五殃一抱拳:“正是謝某,不知壯士有何事見教?”來人說道:“久聞謝郎中大名,在下身有重疾,不知先生可否醫(yī)得?”謝五殃回道:“且讓謝某看看情況如何?”
來者聞聽謝五殃要查看病情,緩定心神后說道:“在下受傷頗重,市井鬧肆多有不便?!敝x五殃說道:“此處離我家不遠,請壯士隨謝某走一趟如何?”此人點點頭。謝五殃知此人受傷頗重,讓女兒謝凌霄幫著牽馬,自己伸手攙著此人,不一時到了謝五殃家中。謝凌霄去廚房生火做飯,謝五殃掌燈之后,讓來人打開傷口驗看,來人脫掉外衫之后說道:“請謝郎中驗看傷勢?!钡妬砣诵乩咧帲淮笃r紅。
謝五殃急忙讓來人躺在自己床榻之上,打開包裹之物,饒是謝五殃見多識廣,見了來人傷口亦是有些驚詫。但見來人腰肋有兩塊酒盞大傷口還在往外滲血。謝五殃不敢怠慢,急忙使出“陰山十三針”將來人傷口穴道封死,阻止鮮血流出,一面拿出一顆丹丸,說道:“壯士,你傷口已然流膿,需得匕首刮去腐肉,你且吃了此丹丸,謝某好動手。”來人聽了毫不猶豫一口吞下丹丸。謝五殃見來人吃了丹丸,遂將匕首在燈上烤了烤之后替來人清理創(chuàng)傷。
約莫一炷香左右,來人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傷口已然被謝五殃敷藥、包扎完畢,剛要起身拜謝,謝五殃說道:“壯士不可動,你原不過是兩個箭頭所傷,且未傷骨,可惜被庸醫(yī)耽誤,故而傷口增大、變深,若非壯士體格健壯、異于常人,早已一命歸西了。”來人聽完謝五殃一番話點點頭:“謝郎中不愧神醫(yī),確實如此?!敝x五殃一笑:“壯士的馬匹、包裹俱已料理妥當。謝某這里就父女二人,此間房是謝某居住,壯士且在此處安心調(diào)養(yǎng),待復(fù)原之后任你前行?!贝巳嘶氐溃骸岸嘀x謝郎中救命之恩,待在下復(fù)原之后,絕不少了銀兩?!敝x五殃點點頭。
在謝五殃悉心調(diào)理之下,不足半月,來人傷勢痊愈。此人感念謝五殃父女救命之恩,遂道出實情。原來此人亦是修道之人,道名昭煬,木河衛(wèi)孤兒,自幼隨師父青果道人習學武藝,習學一對奇門兵器“閉血招魂幡”,下山之后遍訪天下高人切磋、較技,江湖中鮮有對手。
回老家木河衛(wèi)之時,遇一當?shù)剀姽?,見昭煬所騎馬匹甚好,遂要求與昭煬比試武藝,以雙方馬匹為資,昭煬被逼無法只得允從。雙方動手較技,昭煬一幡就將其震得筋骨酥軟,哪知這軍官懷恨在心,趁昭煬不備,向其放出三只狼牙箭,昭煬急忙閃身,躲過一支,另兩支射中其腰肋之處,所幸軍官剛才被震得臂膀酸麻,箭力不強,并未及骨。
昭煬被射中之后,急忙騎馬跑出木河衛(wèi),找一游街土郎中隨意醫(yī)治。昭煬一路流轉(zhuǎn)來到黑虎山,因箭傷未愈,找當?shù)乩芍嗅t(yī)治。很多郎中見昭煬傷口,俱不敢醫(yī)治,經(jīng)人指點讓其找謝郎中或可能治。昭煬一路打聽,找到謝五殃之后,果然醫(yī)治痊愈。昭煬為感謝謝五殃救命之恩,將自己所帶金銀全部相贈。
謝五殃不受,并告知昭煬,此黑虎山,山勢嵯峨,明堂廣闊,白虎高昂,旗、鼓俱全,馬、樁齊備,最利出將軍、名將。若年老之后,再物色弟子,悉心培養(yǎng),假以時日定出英豪。昭煬聞聽大喜過望,遂依照謝五殃指點,建一小道觀。
道觀建成之后,昭煬經(jīng)常請謝五殃談道、品茶,二人遂成莫逆之交。昭煬又拿出銀兩。在黑虎山下為謝五殃父女蓋了一間小醫(yī)館,供他們歇息、診病。謝五殃盛情難卻,就與謝凌霄搬進居住、診病。若干年后,昭煬自覺年老氣衰,經(jīng)四處尋找,終于找到當時八歲的孩子金昌海,并將一身本事傳授與他。
謝五殃,見女兒謝凌霄一心修道,無心婚姻,亦不聞不問。當他看到好友昭煬收了一個愛徒之后,自己心中亦尋思:自己女兒雖說自幼跟隨自己身邊修道,但終究悟性有限,難托本派衣缽,自己還應(yīng)該找個人選,好讓“陰山派”不至失傳。
一日,謝五殃四處云游,偶經(jīng)建州衛(wèi),見一男子手扶木牌坐在路旁,木牌之上貼著一張白紙,上面寫著寥寥數(shù)語。謝五殃見男子滿臉憂愁神色,急忙上前看看究竟。
原來白紙上寫的是家有幼子得了怪病,如今已然人事不省。如有哪位神醫(yī)能夠救治,愿意傾家蕩產(chǎn),以報大恩。謝五殃遂動惻隱之心,上前問道:“這位先生,令郎可是病了?老朽粗通醫(yī)道,可否讓老朽看一看,或許可以醫(yī)治。”此人聞聽謝五殃之言說道:“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此子本就羸弱,半月前不知何故,忽雙目緊閉,昏倒在地,在下亦請了不少郎中為其診斷醫(yī)治,然效果未見分毫。眼看此子氣若游絲,在下也是無路可投,故這幾日在街上舉著此‘招賢牌’,若此子命不該絕,或許能夠遇到救星。先生若能醫(yī)治,在下愿意傾盡家產(chǎn),以報大恩?!敝x五殃道:“老朽且試一試。”男子說道:“好,好,有勞您移駕幾步?!闭f完,男子提著牌子,頭前帶路,謝五殃后面相隨。
走了不過三、四百步,男子開門進了一座宅院。剛剛進院,男子喊道:“娘子,娘子,為夫今日請來一位郎中,孩兒或許有救?!蔽輧?nèi)一女子,此時亦在悲泣,聞聽男子之言,急忙止住悲聲,開門出來說道:“相公,此話當真?”男子道:“天大的事啊,如何能唬人?”女子聞言急忙給謝五殃行禮,謝五殃道:“不必拘禮,先讓老朽看看令郎情況?!?p> 男子不敢怠慢,急忙推開房門請謝五殃進里屋之內(nèi),指著床上一少年說道:“請先生診治。”謝五殃坐在床邊摸了摸少年脈象,確實氣脈微弱,命若游絲。謝五殃有摸了摸孩子雙腳腳心,感覺雙腳冰涼。
謝五殃無意中發(fā)現(xiàn)少年左腳腳心藏著七顆黑痣,如北斗排列。謝五殃心中詫異,因治病救人要緊,謝五殃連忙取出銀針,施展“陰山十三針”先保住孩子氣脈不散,然后取出幾粒細小丹丸,又令男子取來一盞溫水之后,撬開嘴之后,將丹丸合水,盡數(shù)灌道少年腹內(nèi)。然后謝五殃緊攥少年雙腳,用自己雙掌“勞宮穴”緊貼少年雙腳“涌泉穴”,為之發(fā)功醫(yī)治。過了近半個時辰,少年真就蘇醒過來。
男子夫婦見狀,齊齊跪地上給謝五殃不住磕頭:“感謝神醫(yī)挽回此子性命?!敝x五殃擦了擦額頭汗水,取下銀針說道:“無妨,無妨,二位快快請起,趕緊給令郎煮些肉羹來。也是令郎命不該絕。老朽再給他開上幾副草藥,將養(yǎng)半月,定可痊愈?!蹦凶勇犕曛x五殃所言,急忙拉了拉女子衣裳說道:“娘子,趕緊去買些肉來給孩兒做肉羹,另再買些酒饌果蔬,請神醫(yī)吃餐便飯?!迸咏睬耙豢矗倌觌m無力開口,但眼睛卻已睜開。
女子見了歡喜異常,連忙男子陪神醫(yī)小坐,自己拿些銀子就往外走。男子給謝五殃奉上杯熱茶之后說道:“在下姓馬名宗,不知神醫(yī)如何稱呼?”謝五殃道:“老朽姓謝,叫謝郎中便好?!敝x五殃見男子氣知書達理、屋內(nèi)掛著字畫、陳設(shè)亦算小富之家,遂說道:“老朽見閣下儀表堂堂,屋內(nèi)掛滿筆墨,看來定是飽讀詩書之士。”馬宗擺擺手:“謝神醫(yī)切莫取笑,在下蒙祖上福蔭,只粗通些文墨。如今文不成武不就,種不得田、打不得獵,膝下更無一男半女,真是愧煞人也。”謝五殃聞聽馬宗說完,心中亦翻起些漣漪:難道這孩子,不是馬宗之子?但看他夫婦二人對孩子如此動情,骨肉至親不過如此。馬宗說完一番言語之后,自知言多語失,急忙將話題岔開。
二人正在閑談,馬宗娘子買酒、割肉回來,直接去了廚房。不一時,飯菜上桌,馬宗娘子端著碗肉羹,喂食少年,馬宗請謝五殃上座,恭敬端酒布菜。
酒飯罷,馬宗又奉上熱茶。謝五殃問道:“老朽為令郎診治之時,發(fā)現(xiàn)其左腳心藏著七顆黑痣,敢問閣下令郎貴庚幾何?八字可否告知?”馬宗聽謝五殃問起,心中暗想:怪哉。謝神醫(yī)問孩子八字所謂何意?莫非正如當初鐵府傳聞那樣,此子該做占卦、降怪之人?畢竟謝五殃對孩子有救命之恩,馬宗只得說道:“既然謝神醫(yī)相問,在下就如實對答。此子并非馬某親生,他原姓鐵,今年恰好幼學之年?!备驼f出孩子八字,謝五殃掐指一算,哈哈一笑:“此子八字全陰,難怪能夠與老朽巧遇,原來恰是我道門之人。”
馬宗一見謝五殃出了此言,當然不舍,急忙說道:“謝神醫(yī),此子尚在年幼,如何能夠入的道門?”謝五殃說道:“閣下之言差異。實不相瞞,老朽乃是柳湖謝五殃,當年為躲避天子召見,遂辭別拙荊、遣散弟子,帶女兒奔波到此。老朽亦曾物色弟子再授傳人,終不得愿。如今,此子與老朽在此巧遇,更難得的是,此子八字全陰,腳踩七星,恰是老朽苦尋之材。當然,能否繼承我派衣缽,還要觀其言行品格,方能定奪?!?p> 馬宗聞聽謝五殃所言,急忙撩衣跪倒:“馬宗久聞鐵鉉兄長提起謝神仙大名,不想今日得緣相見。馬宗給謝神仙見禮?!痹瓉眈R家與鐵家乃是世交,依年齒、輩份而論,鐵鉉與馬宗同輩,二人關(guān)系交好。當年鐵鉉隨姬鯤到柳湖召請謝五殃未果,但謝五殃在當?shù)刂吧褊E”,鐵鉉卻一一記在心里。因馬宗年輕時亦對道家修行頗為癡迷,故對鐵鉉所講謝五殃種種傳聞印象頗深。今日聽到謝五殃自報家門,急忙大禮參拜。謝五殃急忙起身扶起馬宗道:“閣下何故行此大禮?”馬宗起身之后說道:“當著神仙不說假話,在下先父乃左都御史馬源。此子真名喚做鐵福安,乃建文帝時兵部侍郎鐵鉉之子,......。”
聽了馬宗一席話,謝五殃亦是感慨萬千:“想不到鐵家世代忠良,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場。難得的是閣下能夠不計安危、仗義援手,使得忠良有后。似閣下這般忠義孝悌之人,普天之下,也是不多,且受老朽一拜?!敝x五殃說完,亦起身對馬宗施了一禮。馬宗急忙相扶:“謝神仙,莫折了在下草料?!贝撕?,馬宗與謝五殃亦成忘年之交。
謝五殃果然醫(yī)術(shù)高明,未出半月,鐵福安徹底康復(fù)。謝五殃見鐵福安知書達理,溫良恭儉,又見他是忠良之后,遂答應(yīng)馬宗夫婦請求,帶鐵福安上了建州衛(wèi)外的黑虎山下,準備讓他拜自己女兒謝凌霄為師,傾心教授道術(shù)。
臨走時,馬宗又取出一掛赤金長命鎖,交給謝五殃,言說這是鐵福安日后與其妹相認信物。又過一年,在謝五殃調(diào)理之下,馬宗夫婦生了一子,取名馬健誠,后來亦成一代大儒。
鐵福安被謝五殃帶到黑虎山之后,謝凌霄也喜歡這個虎頭虎腦的黑小子,不由分說,就讓他給自己磕頭叫娘。鐵福安已逾十歲,亦有些主見,但見到謝凌霄之后,不知怎的娘倆頗為投緣,聞聽謝凌霄讓他磕頭認娘,鐵福安就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謝凌霄跪下,口稱:“娘親在上,請受兒福安一拜。”謝凌霄一見此景,逗得直拍大腿,就此鐵福安除了跟隨謝五殃、謝凌霄父女習學正宗“陰山派”道術(shù)之外,還隨謝五殃習學騎馬之技。沒過幾日,昭煬攜徒弟金昌海來訪。
金昌海一見鐵福安亦心生歡喜,主動上前與鐵福安見禮。昭煬見鐵福安為人謙遜、知書達理,亦希望自己徒兒能夠向鐵福安學習,故和謝五殃商量,讓兩個孩子結(jié)拜。謝五殃當然樂意,擇個吉日,鐵福安與金昌海小哥倆遂結(jié)成異姓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