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有道姑踏云而來
天際破曉,夜幕漸漸消逝。
當黎明的第一縷光線落下,照在這片狼藉不堪,滿目瘡痍的大地上時,經(jīng)過了一晚廝殺的北蠻軍帳大營,終于露出了它的全貌。
尸體血流滿地,褐色的土地、灰色的石塊都為之浸染,變成了血液的顏色,而死于最開始的戰(zhàn)士尸體,血液更是已經(jīng)徹底風干,看上去觸目驚心。
收劍入鞘,洛離往著那泛起一絲魚肚白的天穹看了一眼,布滿血絲的瞳孔中閃過一絲疲憊。
每一次戰(zhàn)役,都是一次對于心靈的檢測。
沒有人天生就想殺人,更沒有人愿意時時刻刻面對戰(zhàn)爭。
可不握住手中刀劍,就要被人殺死。
人生于世,何其難也。
“啟稟王爺,此戰(zhàn)我軍大勝,僅折損八百余騎,便破敵九千余人,整整十倍戰(zhàn)績!”
“而且曾經(jīng)率隊進攻我北涼多次的北蠻大將,一位赫赫有名的先天宗師蒙德,更是折戟于此,堪稱大捷!”
片刻,清點戰(zhàn)損完畢的陸云捧著頭盔,面色上帶著興奮之色,向著洛離走來。
以十倍兵力之差大勝之,而且還是在敵軍有著兩員宗師的情況下主動進攻。
這種局面,他們北涼竟然能做到如此戰(zhàn)績...
擱以前,想都不敢想!
陸云現(xiàn)如今,連呼吸都還是顫抖的。
眼角余光不經(jīng)意間看了一眼那站在一側,正細心擦拭著手中亮銀大槍的陳慶之,這名北涼虎將心中原存的幾許不滿于此刻悄然而逝。
隨后,更是不可抑制的升起了幾分敬意。
這位不知從何處而來的白袍將軍,果然如王爺所講的那般,是一名胸有韜略的大才!
不然如何能做出如此大膽的舉動,為北涼打出這般駭人聽聞的戰(zhàn)績?!
三千輕騎,竟就敢兵出雄關!
若那北蠻但凡有丁點提防,早早做好準備上馬迎敵,恐怕這支騎兵隊伍就將有去無回,哪怕是有著宗師帶隊也是一樣!
宗師再強,也只能一騎當千,在面對上萬乃至數(shù)萬的大軍包圍時,即使是宗師,恐怕也只有潰逃敗北一條路可走。
作為北涼軍中驍勇的將官,陸云深諳兵法,自然知曉其中兇險。
也正因如此,所以陸云才會這般佩服陳慶之,甚至在那佩服的背后,還余下了幾許慶幸。
慶幸北涼有如此良才相助,可勢如破竹,大破敵軍!
慶幸王爺能在千鈞一發(fā)之際展露神威,將那心腹大患,被譽為王庭之鷹的蒙德一劍斬殺!
慶幸他北涼鐵騎終于能揚眉吐氣,在真正的正面戰(zhàn)場上,徹底擊潰了北蠻的三萬雄獅!
如此赫赫戰(zhàn)功,當然值得慶賀!
“確實是場前所未有的大勝?!?p> “只可惜,這八百余名北涼精銳,是再也回不來了?!?p> 聽到陸云那振奮人心的稟告,洛離稍稍回神,先是笑著頷首附和,后又有些嘆息道。
“這些好兒郎一個個兒都是爹生娘養(yǎng),是北涼土生土長的大好兒郎啊...”
“只可惜,以后再也見不著了?!?p> “吩咐眾將士,收斂袍澤尸骨,帶回去!”
“凡戰(zhàn)死家屬者,無論屬北涼城內,亦或者屬涼州五郡十三縣城戶籍,都要發(fā)好撫恤,以烈士之禮厚葬之,命令一下,視為王令,不得有誤!”
“凡延誤不從者,皆斬之!”
聽完洛離所言,陸云本來溢于言表的欣喜也慢慢淡了下去,變得微微有些沉默。
“王爺仁愛,末將曉得?!?p> “此事我定會嚴厲督促,以最快的效率完成!”
凡有戰(zhàn)爭,必生傷亡。
雖是大捷,但己方一定也會有所折損。
這些死去的將士中,除去那名陳將軍所帶來的部下外,還有半數(shù)都是土生土長的北涼人。
死訊傳回,這些家屬心中,想必也不能平靜罷。
可十年以來,這種局面每隔數(shù)月陸云都會見上一次,因此即使心情不好,但也不會顯得太過悲痛。
畢竟,都已經(jīng)是司空見慣了。
若是有朝一日北涼能強大到四海臣服,使得宵小再也不敢生出冒犯之意,到了那時候,想必便不會再有戰(zhàn)爭傷亡了吧。
也不知道那一日,自己能不能有機會盼到。
心中一邊想著,陸云一邊熟練的抬步走下去,招呼著左右戰(zhàn)士打掃戰(zhàn)場,清點尸體。
而洛離則是與一旁的陳慶之打了聲招呼,短暫的寒暄片刻后,便轉過身子走向一側。
握住手中三豐劍,感受著不遠處那道若有若無的先天氣機,洛離沉默片刻后,終于開口,語氣輕聲對著半空道:
“看了如此之久,這位不知姓名的閣下,也該露出真容了吧?!?p> “北涼對于朋友,一向都是以禮相待,但對于敵人,也從來都不會手下留情?!?p> 話語落下,場面漸漸寂靜。
而本來正在擦拭寒鐵長槍的陳慶之,動作也微微頓住,一股子寒氣從他的身上油然而生。
須知道,剛剛不久之前還在北蠻沖鋒陷陣,斬殺過不知多少名敵軍的殺氣,如今還沒盡泄呢。
只要洛離手中長劍出鞘,那不需片刻,他陳慶之握住的這桿子寒鐵大槍,就將再度顯露鋒芒!
場面于此,一度有些寂靜。
片刻后,空中蕩開漣漪,一道身穿白衣,頭戴道冠,黑發(fā)如墨,面容似謫仙般俏麗的道家仙子,飄然而落。
“中土大周,太乙道宗李青衣,見過道友?!?p> 如百靈鳥般清脆,卻又帶著些許高雅的聲音,從半空那道白衣倩影口中吐露而出,傳入了洛離與陳慶之的耳中。
陳慶之還好,他受洛離召喚而來,腦海中的記憶只有眼下灌輸?shù)膽?zhàn)局形勢,因此對于這白衣女子所道出的內容并無什么感觸。
但洛離卻不一樣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和土生土長的大夏人沒有什么兩樣。
也正因如此,所以對于這女子口中的大周,以及太乙道,他可是清晰的知曉其中究竟代表著什么。
“中土大周,太乙道宗?”
默了片刻,手掌緊緊握住劍柄的洛離抬起頭來,一雙黑眸盯著眼前面色認真的白衣女子,語氣鄭重的復又詢問了一句:
“閣下,確定是來自中土大周,太乙道脈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