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沁你妹妹。
唐沁都要煩死這個稱呼了。
“滾蛋。”她脫口而出。
在李牧遙這里,她越來越放飛自我,這話說的極其順溜。
“?”高大的影子極明顯的怔愣了一下,仿佛不敢相信這兩個字是從她的口中說出來的。
“嗤?!崩钅吝b輕笑出聲,癱了一個小時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丟丟的表情,見對面這人死死盯著自己,便開口問道,“你看我干什么?”
“你在教壞她?!标戔x壹回答道,一貫溫和的表情下隱藏著一絲慍怒。
大眼瞪小眼的對坐了一個小時都沒生氣,卻因為唐沁的一句粗口生氣了。
“均壹?!”唐沁瞬間清醒,在這里看到他有種做夢還沒醒來的錯覺。
“呵?!崩钅吝b冷笑一聲,向唐沁招手,“聽到?jīng)]?”
唐沁剛醒,腦子有一絲絲的遲鈍,她歪著頭問道:“聽到什么?”
然后很順從的順著李牧遙的手勢走了過去,又很自然地坐到他的身邊,看向杵在對面的陸鈞壹,“鈞壹,你怎么來了?”
“我說他教壞你了,你以前從不會說這樣的話。”陸鈞壹一派謙謙君子模樣,干的卻是當面落井下石的事兒。
“我哪兒壞了?”唐沁還是沒懂,她仰頭看向陸鈞壹,覺得燈光刺眼又把頭低了下來,看樣子壓根兒就沒留意自己剛剛說了什么。
“你當然不壞?!标戔x壹見狀坐下來,很想跟她說你以前不是這樣的,這種粗鄙的話你一定是同你身旁這種粗鄙的人學來的,但是他不能再說了。
再說就會打起來,就吃不到粗鄙之人做的飯了。
他如此執(zhí)著于吃李牧遙做的飯,無非是想從源頭上掐斷罪惡的根源。
但是沒有實踐就沒有發(fā)言權,他必須親身實踐國才能精準的做出打擊。
“你怎么來了?”唐沁又問。
盡管心里非常不歡迎他,但她一點都沒表現(xiàn)出來。
生意伙伴之間頗多禁忌,說話辦事都要多加小心,心中情緒也是不能隨意表達。
這是父親唐載繁早早就教會她的商場法則,唐沁始終牢記于心,所以對陸鈞壹的態(tài)度,她一直是熱情又不失禮貌。
其實她自己也知道這句問話挺多余的,從項目角度出發(fā),李牧遙這里是極關鍵因素,他為推進項目進度而來無可厚非。
她只是不爽于陸鈞壹沒有通過她就獨自登門,這算什么,喧賓奪主么?
要不是自己湊巧生病在這兒,他豈不是要單獨游說李牧遙了?
這就很過分了。
再怎么說,這項目她還是主要負責人。
而且你這個點來干什么,誰會在吃晚飯的時間登人家門?
難不成是來蹭飯的?
唐沁警惕起來。
面對這個問題,陸鈞壹莫名有點心虛:“哦,是這樣的,我聽說半個月后祥云寺法會的工作餐由這位李先生負責,就打算過來同他碰一下菜品。”
“……?”
“我才剛到這里來,項目上的事兒了解不多幫不上你什么,所以想著先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你不會怪我沒有同你商量就過來了吧?”迎著唐沁驚詫的目光,陸鈞壹淡然的解釋著。
神之力所能及。
唐沁無語地看向李牧遙,但他只是玩味的看了她一眼,沒有作聲。
傻子都知道這個大塊頭其實是來找她的。
但是她的表現(xiàn)明顯不如傻子。
唐沁沒在李牧遙這得到答案,只得自己應付:“呃,倒是不會怪你,但我想問一下,你對工作餐有什么要求和建議嗎?我原本的計劃里是完全尊重他的意見的。”
“沒有,當然沒有?!标戔x壹笑著說道,“我當然是和你一樣,一切都按照廚師的想法來?!?p> “那……你來碰什么?”唐沁更懵了。
陸鈞壹閉了閉眼,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就……試吃一下?”
“……”唐沁直接石化,心說你哪怕是等著熱情好客的白曉星回來邀請你一下你再來啊,你這樣真挺沒意思的。
陸鈞壹做小伏低:“我真的是為了保證工作餐的質(zhì)量,哎,我不能幫你分擔什么,現(xiàn)在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點小事了?!?p> 反正我鐵了心就要吃,畢竟為了驗證一下你到底是饞他的手藝還是饞他的身子,我舍下自尊豁出去這一次又能怎么地?
唐沁不敢擅自替人家李廚師做主,只得轉(zhuǎn)頭眼神詢問他的意思。
就算自己出于工作關系不得不給陸鈞壹保留面子,但李牧遙無所謂啊,他要是想拒絕,完全可以痛快的拒絕!
唐沁相信以他此時的臉色,絕對能干出來毫不留情趕走陸均壹的事兒。
“李先生,都是為了工作,我想你不會拒絕我的吧?”陸均壹禮貌地詢問道。
李牧遙垂著眼皮陷入思考。
這人說的沒錯,想要保證工作餐的質(zhì)量,保住姥爺?shù)恼信疲懢迹哼@話我沒說過),就必須要有十足的把握。
所以他確實需要一個可以給自己提供意見的人,但眼下他手里沒有可用的小白鼠,小白鼠1號白曉星被自己趕回了學校,2號唐沁又十分沒出息的生病了,絕對不能多吃、亂吃……
正發(fā)愁的時候,一只巨型白鼠也就是小白鼠3號陸均壹找上門來,主動要求試毒……哦不,試菜。
那……
“行?!崩钅吝b欣然應允。
“???”唐沁嘴巴微張,一臉失望。
“嗯?!崩钅吝b又點了下頭,給了她一個肯定的眼神,他擔心這個見識跟頭發(fā)一樣短的女人壞事。
“奧?!焙迷谔魄唠m然失望,但還是點頭答應了,“辛苦啦~”
其實她心中也隱隱有些期待,畢竟李牧遙不是個小氣的人,既然答應了,那么他招待客人的規(guī)格就不會太差,一定會做很多好吃的。
“別想了,”李牧遙坐直身體,迅速用手背貼了下她的額頭,只覺得觸手溫涼沒有再發(fā)熱的跡象,但仍是說道,“你不能亂吃東西。”
唐沁今天被他貼了好幾次,頭兩次還有些微微害羞,但是次數(shù)多了也就習慣了,何況他真的只是試試溫度而已。于是等他收回手后,不服氣的反駁道:“吃你做的怎么能叫亂吃?”
陸鈞壹見狀,剛剛被邀請試吃的喜悅瞬間被沖散的一干二凈。
瞳孔地震。
靈魂地震。
五臟六腑都地震。
相識多年,他見過唐沁的許多面,干練的、惱怒的、喜悅的、悲傷的……
唯獨沒見過乖巧的一面。
不是他說大話,這場面就算唐載繁見了都會被嚇到。
他一直以為唐沁骨子里就是個男孩的性子,所以才會風風火火只想著干事業(yè),以至于三十歲了都沒有時間談戀愛。
活得就像個異性絕緣體。
但是此時她面對李牧遙這個異性,她不但不絕緣,還挺相吸的。
早知道我也跟她動手動腳的,還要什么紳士風度?。?p> 李牧遙這邊還在對唐沁動手動腳,他拿過一只靠枕塞在唐沁后背讓她坐好,一副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晚飯只能喝粥,給你熬了蔬菜瘦肉粥?!?p> “……那好吧?!碧魄甙T嘴。
當著外人,她也不好意思過分糾纏,她決定待會兒偷偷記下桌上的菜,等病好了讓李牧遙從頭做給她吃。
“嗯,我去做飯?!崩钅吝b站起身就要下樓。
“我能幫點什么嗎?”陸鈞壹也跟著站起,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打算學做飯了,“或者缺什么少什么告訴我,我安排人去買?!?p> “你,”李牧遙看著他襯衫下隱約可見的壯碩線條問道,“會添火嗎?”
“……會!”陸均壹咬牙,雖然他腦子里對添火的概念同實際的意思完全不一致。
李牧遙試著想象了一下這位壯碩的商務裝扮男子手持燒火棍蹲在土灶前添火的樣子,心情莫名好了起來:“那就麻煩你了?!?p> “……”
兩個人下樓后,當陸均壹得知李牧遙的計劃是烙王府餡餅時,其實是很失望的。
因為昨天在街里那家飯館兒吃飯時他已經(jīng)品嘗過了,要說這餡餅最有特色的一點就是它較之尋常餡餅大上許多,也薄上許多,至于味道,差不多也就那么回事。而且因為太薄,其中的餡料并不多,尤其是餅邊,干脆是一圈硬硬的實心邊。
“恕我直言,我們公司的項目當中,我最不看好的就是這里,舊雖舊,但是特色缺失的厲害?!标懢甲谝恢恍⌒〉姆桨宓噬?,手里比劃著一節(jié)秸稈,“唯一直觀的特色就是王府菜系,可我也品嘗過了,真正吃起來甚至都不如名字有特色。如果不是有祥云寺多年的客流做支撐,公司根本不會考慮來這里開發(fā)?!?p> “看著火,別叫它滅了?!崩钅吝b沒覺得同他討論這種話題有什么意義,頂著一張漠然的臉一邊和面一邊說道。
王府餡餅的面需要和的極稀,稀到需要用手捧著才不會流下去那種程度,只有這樣才能保證包裹進足夠的餡料,才不會在烙熟后出現(xiàn)餅邊一圈實心面的情況。
李豐家搬到玉簪村不過兩代人,駕馭這種極為考驗手上功夫的傳統(tǒng)美食實在是太過吃力,始終不得精髓,以至于開店半年多,愣是把王府餡餅從top1給拉低至沒有回頭客的地步。
李牧遙則是不同,雖說年紀小,但因從小耳濡目染加之有“名師”指點,基本功相當扎實。
所以當陸均壹抱著偷師的心態(tài)看李牧遙把巨大的一坨餡料放進依靠薄面才勉強成皮的餅皮當中,又徒手將其拍成又薄又圓又均勻的餅坯,然后用平鏟輕松一鏟至沒有一滴油的大鐵鍋中……餅皮竟然沒有破掉一丟丟的時候,心態(tài)直接崩了。
這套功夫要是沒個幾十年的苦練,根本就做不來,除非不是人。
“火大了。”不是人的玩意兒提醒道。
“哦哦?!标懢稼s忙將秸稈抽出一部分。
在他愣神的功夫,鍋里又多了兩張餅,最先放進去的那張則是像一只沖氣河豚一樣鼓了起來,李牧遙徒手將餅撈出,放在細秸稈制成的大蓋簾上晾放。
陸均壹又嚇了一跳。
不是人的玩意兒還有鐵砂掌。
比不過比不過。
很快的,二十多張干烙的餡餅就在李牧遙的手下飛進飛出,鋪滿了兩個巨大的蓋簾。
“要不要先試一張無油的?”李牧遙對陸均壹道,完成烙制程序,他就用不著小白鼠添火了,小白鼠也可以發(fā)揮其真正的作用了。
“這種可以直接吃?”陸均壹顯然不太情愿,看上去絕對是一只有性格的小白鼠,“熟了嗎請問?!?p> “隨你?!崩钅吝b沒有回答這個降智問題,去洗手池旁洗滿手的面去了。
洗完了手,他又去一樓廚房看粥,順便將中午包餛飩剩下的薺菜收拾出來做了一鍋湯。
而他再回來時,只見蓋簾前整整齊齊的站著一大一小,二號和三號兩只小白鼠,正一人抓著一張餡餅在吃。
嚼嚼嚼——
“沁沁,為什么這餡餅吃起來和看起來都和昨天那家的不一樣?”三號問道。
“不只是餡餅,所有的菜都不一樣?!倍栆桓薄翱茨隳菦]見過世面的樣子”的口吻答道。
“怎么會這樣呢?”三號是個好奇寶寶。
“一個是王府菜系的祖師爺,一個是沒臉皮的無良宵小?!倍栻湴劣肿院烙謶嵖?。
“一邊兒吃去?!?p> 這對話聽得李牧遙頭疼,他上前冷著臉將二人唬走,將鐵鍋清理干凈烘干,開始最后一道程序——走油。
金黃的豆油受熱很快溢出香氣,李牧遙拿起鍋鏟碼了五六張餡餅在鐵鍋邊緣,然后依次將熱油澆在餅上,直到鍋底只剩下薄薄的一層油,這才將餅落至鍋底,翻轉(zhuǎn)幾次之后,餅兩面很快煎出了一層嫩嫩的金黃色。
十分鐘后。
小院二樓餐桌上。
烙制好的餡餅盛在白瓷盤里,形如銅鑼,外焦里嫩,餅面上滾動著的油珠兒閃亮剔透,透過餅皮還能見到里面紅綠相間瑪瑙翡翠似的餡料。
白瓷盤旁邊還配有四個白瓷小碗,里面各自盛著醬油、辣椒油、蒜泥、香菜沫和蔥花兒用做調(diào)味。除此之外,桌上還擺著腌黃瓜、腌蘿卜、腌辣椒、腌芥菜條四碟小菜。
唐沁一刻也不想再等,左手拿起勺子將蒜泥和醬油澆在餡餅上,右手用筷子在桌面上一磕,伸到碗中破開餅皮,讓調(diào)味料依次流入餅中。
餡餅混上受熱的調(diào)味料,香氣立刻飄滿飯桌。
這套吃餅的經(jīng)驗,唐沁是跟白曉星學的。
在等待吃飯的這段時間里,白曉星實現(xiàn)了一次遠程在線教學。
大風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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