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沁在李牧遙家中接到陸均壹的電話時,以為他就是過來看看而已,畢竟同公司的項目負責人互相交流拜訪是常有的事。
就連高寧回來,她都以為是單純的陪同。
從李豐家飯店出來,唐沁想著本次商務接洽差不多也到頭了,便說了些客套話要打道回府,可告別的手勢還沒做出來,就聽陸均壹告訴她:未來的項目他會留下來一起做。
那一瞬間,唐沁強行支撐了大半天的笑臉直接僵住了。
她下意識的反應就是:領地被侵犯了。
緊接著諸如她爸不信任她了、計劃要落空了等等一系列的念頭全都蹦了出來,以至于僵掉的表情差點都垮了。
好在她向來擅長應付這種場面交際,只是一個呼吸間便重新扯出職業(yè)笑容,客客氣氣的表示歡迎,然后帶著陸均壹回駐地了。
前后忙活了一陣子,又好好的說了一陣場面話,唐沁這才找個借口出來。
走出政府大院的那一刻,她整個人就像是瞬間冷卻的沸水,周身散發(fā)出堪比隆冬時節(jié)的寒冰還冷颼颼的氣場。
她很想給父親打個電話問問他這是什么意思,可陸均壹人都住下了,她知道問與不問于結果都沒有任何改變了。
怒極之下,心底那個消極的念頭再次冒出來:退出,我不干了行不行?!
反正自己有學歷有能力,到哪兒也不會混的太差!
我何必要受這樣的氣!
可是……
她看著這條住了大半年的老街,設想了一下真要離開的情景,心底就莫名生出了絲絲縷縷的不忍。
她還想到了一個人。
這條老街承載著那個人的夢想,有著他年少時最好的回憶,如果她就這么離開,他可能就會失去這一切。
毀掉一個人的夢想有多可怕,唐沁不敢去想,她只是下意識的覺得自己不能這樣不負責任。
更何況這個人是唯一一個能夠理解自己的人,那個在所有人看來都很不切實際的方案,他是僅有的支持者。
再有就是……
唐沁摸了摸肚子,餓了。
這些天她的胃口被喂刁了,吃別的東西都味同嚼蠟,李豐家的那一大桌子菜,她基本沒動幾筷子。
想到那人還欠著自己一頓餡餅,唐沁像是終于找到一個合理的借口似的,向老街的另一面走去……
可他竟然沒在家。
……
……
李牧遙回到家時,天已經(jīng)黑透了。
借著鄰居家的燈光,他看到早上跑走的小奶狗不知什么時候跑了回來,正蜷在家門口睡覺。
他感到一陣惱怒。
好歹也是個有主的小狗,怎么就跟流浪狗似的隨便睡別人家門口呢?
主人呢?
你那不負責任的主人呢?
李牧遙用腳輕輕踢了下小奶狗的屁股,想叫它回自己家去,卻不想小東西被嚇了一個激靈,迷迷糊糊的就撞上了大門。
“duang——”大門發(fā)出一聲悶響。
“嗷嗚——”小狗賴唧唧的叫聲混進其中。
李牧遙愣神三秒,想笑沒笑出來,終是沒忍下心,彎身撈起小狗,打算再收留它一個晚上。
就在這時,兩道刺眼的光直射而來,將一人一狗整個收攏其中。
李牧遙瞇著眼看過去,光束來自唐沁昨晚停在家門口的車。剛才回來時他還琢磨來著,要是再多停一晚就打算收停車費。
誰知道那車里竟然有人。
光束只是用來吸引李牧遙的注意,在他望過來的瞬間便熄滅了,可也足以讓他的眼睛感到不適。
李牧遙皺眉,推開大門走了進去。
“哎你等等!”唐沁趕忙跑下車叫道。
她下午過來就沒離開,一直坐在車里等李牧遙,也不知道怎么就不小心睡著了,手機來了那么多通電話也沒能把她叫醒。
好在小白的狗頭及時撞了下門,否則的話她怕是這一晚上都要睡在車里了。
“我跟你說話呢!”唐沁追出來時還帶著濃濃的鼻音,聽起來有些抱怨的意思,“你干嘛去了這么晚才回來?”
“上山?!崩钅吝b扭開院里的燈,將小白放下。
“這么晚上山捉鬼么?”唐沁站在門口嘟囔,腳下卻沒動,她發(fā)現(xiàn)李牧遙好像有點兒氣不順,這讓她感到一陣沒來由的心虛。
李牧遙眼尾掃了她一眼,問道:“又來取車?”
唐沁扯了扯嘴角,指著地上的小白道:“我取狗!”然后順勢就進院來了。
李牧遙沒再說話,自顧自把背包取下,小心的把夾層里的手稿和工具取出來放在一邊,然后把整個背包倒扣過來,各式的野菜散落在兩人之間堆成小山。
“好多野菜,你專門上山挖這個嗎?”唐沁趕緊沒話找話。
李牧遙不理她,轉身找了個大盆放到一邊,就地蹲下悶頭摘菜。垂下的發(fā)梢遮住大半張臉,叫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唐沁討了個沒趣,想了想,干脆湊過去也蹲在他旁邊問:“你干嘛這樣,誰惹你了?”
“我哪樣?”李牧遙頭也不抬。
“就和平時不一樣?!?p> 李牧遙這才抬眼打量了她一番,嗤道:“你更不一樣。”
唐沁此時身著一身毛呢套裝,臉上的妝容很厚,和早上一身休閑裝扮略施薄粉的她判若兩人。
盡管最初見面時唐沁就是這樣的打扮,可是畢竟見過她干凈素淡的模樣,再看這種就怎么看怎么別扭。
唐沁一著急張嘴就來:“我是為了接待總部來人才回去換的好嗎,剛才急著過來找你我就沒來得及……”
說的差不多了腦子才反應過來:我干嘛要跟他解釋這個?
可是話已出口,就算后悔也收不回來了。
本以為氣氛即將陷入尷尬,哪想到李牧遙竟接口道:“不是來取狗嗎,找我干什么?!?p> 雖說神色依舊,語氣聽起來卻不那么悶了。
“都差不多。”唐沁心里一輕松,就有點得寸進尺。
反正都是小奶狗,沒什么太大區(qū)別。只不過你會使性子,地下那個就只會打滾兒搖尾巴。
“什么?”李牧遙停下手上的動作,問道。
“沒什么。”唐沁眉頭微挑,挑釁的看向他。
李牧遙盯著她的臉,似乎在研究方才那句“差不多”的意思,幾秒鐘后,就又低下了頭。
緊接著,他突然伸手往唐沁小巧的鼻尖上抹了一把菜根上帶出來的泥。
然后再看這張臉,就順眼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