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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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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的滴響 早安賣菜人 1992 2021-08-19 20:43:00

  春節(jié)后沒幾天后的一個上午,我頂著根本算不上明媚的陽光,帶著些許對新環(huán)境的希冀,如一只自遠方而來尋找家園的鳥一般,出現(xiàn)在了成都火車站的出站口,正要舉目四望,真切地感覺到一道粉色的影子直撲過來,另一個影子自從體內(nèi)竄出,兩個影子撞在一起,香塵四散,沖刷盡我毛孔里殘存的絲絲氣息,它們應(yīng)是來自于陳麗容的身體。

  四下張望,一眼看到一個“成功之都”的條幅,它掛在不遠處的樓上。我想,也許,這就是我來成都的意義;也許,眼前這到處的翠綠會給于我某些和生活有關(guān)的正確啟示;也許,滿目的美女會不斷提示我拷問自己的靈魂,也許,還有更多的也許……

  在車站接我的是一個比我大幾歲的家伙,比我低了整整一個頭,微胖,禿頂,衣著素樸,皮鞋有些日子沒刷了,他手中的牌子上有我的名字,舉過了肩頭。他動作敏捷,在看見我向他招手的那一刻,就奔至我身旁,握手,拉起我的行李箱,幾乎同時報出自己的名字和外號,話語和動作一氣呵成,讓我們不像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而是曾一起作弄過老師的中學(xué)同學(xué)。

  他叫王明海,成都本地人,是集團公司西南片區(qū)唯一的留守者。他讓我也叫他海子,他也認(rèn)為這是個侵權(quán)意味很濃的外號,不過他確信自己不是侵權(quán)者,還是在他上幼兒園的時候,身邊的小朋友們就這么叫他了。我覺得他在刻意和我幽默,刻意的幽默也是幽默,總比板著臉講政治課的老師要強。末了,他還怕我不明白似的,加了一句——好在我不是詩人。

  王明海以當(dāng)?shù)赝林?、公司唯一留守者和一個算不上很稱職導(dǎo)游的身份熱情地接待了我。我被帶到九眼橋南邊的一個小區(qū)里,一套一樓的三室兩廳成了我的辦公室兼宿舍。原來西南片的辦公地點在一個明晃晃的寫字樓里,人們一個接一個地走后,沒有了繼續(xù)掏租金的理由。

  我看到他還頗有些不甘的樣子,便灰太狼般地說:“我們一定會回去的?!?p>  “那是必須的?!彼拇ㄈ藢W(xué)起了東北腔,這一回是真的幽默。

  在以后的幾天里,我們浪跡于風(fēng)景名勝和茶肆酒樓,在匯入人群和遠離人群中不斷重復(fù),把成都的春風(fēng)披在是身上,故意遺忘晨曦和晚霞。后來,我由衷地感嘆成都真是個天堂。王明海露出那種土著被稱贊后的得意,不過那種得意很快就被他故意摻雜進去了一份遺憾,他甚至用追憶般的語調(diào)讓我認(rèn)清一個事實——成都變了,像是外星人侵入后在建立他們的基地,整個成都就是一個大工地,原來的一切都在迅速變遠。說完后,他把自己弄得不像個活物,化作歷經(jīng)成都所有歷史的木乃伊。我只能跟著他的神態(tài)盡力去想象往日的成都,并為我的晚到深深遺憾。

  說到底,我來成都不是如此愜意人生的,愜意人生在人一生的歷程中總是那么短,而追逐愜意人生的旅程卻永遠望不到邊。我要對公司西南片的銷售負(fù)責(zé),盡管是臨時的。有一天,我和王明海終于坐下來,幾乎是極為認(rèn)真地談了整整一天的工作。

  王明?;撕艽蟮木Π盐髂掀械那樾握f了一通,我知道這對于我之后在成都立足的重要性,也試圖盡力記住他所說的每一個字,結(jié)果還是事與愿違,我高估了自己的記憶力。不過,這不僅沒有妨礙我們后來的商討,而且還確實促使我們在所有的戰(zhàn)略和戰(zhàn)術(shù)上沒有任何爭執(zhí),很快全部達成了一致。我腦袋里對于銷售,對于成都,對于整個西南片,在他極力詳解后,依然是一張空白得不能再空白的紙,王明海就是我雇的畫師,我任由他在上面涂抹,最終他涂成什么,就是什么。在這點上,我還是保持了相當(dāng)?shù)淖灾?,也因此在第一時間就贏得了他的信任。

  王明海給我印制了幾百張名片——中國虹光機械集團公司西南分公司田大偉經(jīng)理,背面還有相應(yīng)的英文。我覺得這個頭銜有些夸張,王明海拿過一張自己的,我看到和我的頭銜一樣,也就心安理得了。

  王明海對自己的業(yè)務(wù)能力在自負(fù)中刻意表現(xiàn)出適度的謙虛,他有意讓我認(rèn)為他謝了頂?shù)哪X袋里似乎裝滿了用之不盡的方法和技巧,它們被他手中拿的數(shù)據(jù)和圖表等證據(jù)能充分證明。他很享受地喝下一杯啤酒,酒杯不輕不重地敲著桌子,一臉的豪情像是一掛洶涌的瀑布,飛流直下中濺起點點的不屑:“一年內(nèi)業(yè)務(wù)量達到震前的一半,集團公司就這點魄力和眼光?真不是吹的,這么點子量,咱倆醉著也能把它給做了。”

  或許是酒的原因,也或許是我還不能適應(yīng)成都的濕潤,我眼睛開始變濕。那瀑布飛流直下,玻璃杯碰撞的聲音清脆干裂,連數(shù)據(jù)和圖表都被啤酒侵染,也濕淋淋的。是的,我相信他,也只能相信他。

  在后面一個月里,王明海的表現(xiàn)在他自己看來是小打小鬧,給我?guī)淼暮喼本褪橇硪环教斓?,他已?jīng)把一半的業(yè)務(wù)指標(biāo)完成在了簽訂合同的階段。我能做的就是該遞名片的時候遞名片,該再見的時候認(rèn)真揮手,該醉意朦朧的時候醉意朦朧,真的就如他所說的,做著這些的時候我大多都是醉著的,即使有時候晚上不得不對著電腦的攝像頭,在與陳麗容網(wǎng)絡(luò)訴衷情時,也咬字不清。

  剩下的春末,在依然的到處廝混中,我還交了幾個當(dāng)?shù)氐呐笥?,部分是因為需要互相捧場的緣故,相處也頗為融洽。有一天,我在自認(rèn)為已經(jīng)熟悉了的成都尋找新的陌生,斜著身子,站在一個滿是民俗情趣的雕塑邊,看著人們走向未來感十足的公交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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