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空中積郁起一片巍峨的雨云,沉悶的氣息不斷的透射下來,雷聲間隙著回響,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弗恩思坐在自己的書桌前擺弄臺燈,這個燈是花了20多莫亞鐵幣從城中黑市里淘過來的,店家是個戴著一副已經包漿的鍍銀眼鏡的斯斯文文的老紳士,倆人在破破爛爛的小攤面前討價還價了半天,最后弗恩思靠著一股子不要臉的流氓精神硬是把這個店家口述200多莫亞鐵幣的的破舊臺燈講到了20多拿到手。
“這個燈換個好電池再用十年都沒問題?!?p> 弗恩思腦海中浮現(xiàn)老紳士挺直腰板一副貴氣模樣的介紹,又看著自己手上這個一開關燈絲就燒成兩截的外殼油漆快要被磨光的臺燈,頹然的趴在桌子上。
他的家名義上說是家,實際也就是個10平方米左右的小房間,處在整座爛尾樓的最角落。每次一到入夜,避光又沒窗的小破屋就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好幾次半夜起身趕去上樓層另一邊角落的衛(wèi)生間都得小心翼翼的摸索。而紙燈油燈又太貴,完全消耗不起這個費用。所以只好費大力從黑市買來一個破爛的臺燈,期冀著以后夜幕降臨的時候不再只是雙眼一黑什么都干不了。
整棟樓的居民都是和他一樣的貧民,無權無勢,也沒有固定工作,日常只能去看看有沒有正在招工建設的場地或者去最北邊的港口出海捕魚。前者的收入來源既少又不穩(wěn)定,而后者的工作實在危險,整個地區(qū)只有北邊這一個港口通往北冰洋,氣候惡劣漁船又破,指不定哪天就把命丟海里了,捕魚的直接去喂魚了,一報還一報。
爛尾樓的房東是城里有頭有臉的黑道大哥,手底下養(yǎng)了一批肌肉虬結的打手,靠著到各處搶樓再把這些人們自己費力建的破樓收錢出租給那些人來營生。
弗恩思算是幸運的,他是個孤兒,無依無靠,家里自然就本來也沒有資產。記事的時候就在漁民手底下做事,聽說是有次打魚的時候沒注意跟著魚一起撈上來的嬰兒,打漁的漁民有個心軟的老頭,于是就把他偷偷收養(yǎng)了起來。
大家都不太信這個說法,弗恩思自己也不信,哪有剛出生的嬰兒扔進北冰洋里還能活著被打撈上來的。
他猜自己其實是當時那船其中一個漁民不小心生下來的兒子,沒錢養(yǎng),又真的舍不得丟進海里,于是偷偷摸摸放進撈魚的網里。
老頭從小就教弗恩思打漁,也帶著他上過幾次漁船長見識。弗恩思長大后也慢慢能自己出海,只是少了老頭還是不習慣不自在。
有一次老頭出海后再也沒回來,弗恩思就離開了北邊的港口區(qū)跑來貧民區(qū)打閑工,再也沒回去過。
弗恩思聽老人們說過,他們腳下的土地叫無序城,北邊相接北冰洋,南面西面都被繁茂的森林圍繞,走到頭也只能看見大海。
唯有東面,被一堵鐵壁的高墻攔住了去路,找不到出口。老人們都說他們這里是罪人之地神罰之地,受到了神的懲罰才會被永遠封印在這一隅。
弗恩思問什么是神的時候,老人都紛紛搖頭支支吾吾說不清楚,他們也都沒見過神,只知道這是一代一代流傳下來的說法。
弗恩思又問東面高墻的對面有什么,有老人說那邊是天堂,街上有隨處可見的天使與神靈,也有人說墻那邊住的全都是貴族,衣食無缺整日享樂,嘰嘰喳喳湊一塊說了半天,就是沒人真正見過,甚至連那堵描述的可比天高的銀灰色高墻都沒瞄見過一眼。
又起身擺弄了半天臺燈,積雨云在空中堆積的越來越多,房間里也幾乎快看不見了,弗恩思就放下燈走出門。開放的走廊正對著外面的街道,從右端拉到左端的線上零零散散的掛著幾件衣服,里面大概會有幾件衣服永遠也不會收了。
不遠處破破嗖嗖的小棚子在風中不停的飄搖,里面住的都是些身體殘疾或是缺少行動能力的老人,他們沒有苦力再去給人做工,又找不到營生,沒錢住房,只能在街邊聚集起來搭個小棚子住著,每次入冬都會有人不再出現(xiàn)。
弗恩思緊緊了緊身上破爛的大衣,如今已經是十一月了,跟著這場大雨再落下來,很多人又會躺進城郊外的森林里變成泥土的肥料了。
看了看走道墻壁上的掛鐘,他回房間收拾了一下屋子,把身上的錢放進床底下的暗格鎖住。房間里的光線太暗,他總覺得在床板上摸到了一個什么金屬的小物件刺痛了一下,大概是擺弄臺燈的時候蹦出去的,也就沒太在意,鎖好門離開了。
他今天晚上接了一個新活,毗鄰著東區(qū)的酒館今晚要接待一位東區(qū)的大人物,酒館的老板與他的房東相熟,借著這層關系樓里好幾位身強體壯的年輕人都拿到了這份短暫的工作。
房東派人來通知的時候并沒有明說具體的工作內容,只是講清楚了這次的酬勞不低,可以直接抵一個月的房租,相當于150的莫亞鐵幣,而弗恩思他們正常一周的收入也只不過在100莫亞鐵幣左右。弗恩思清楚這次的工作肯定特別危險,于是在懷里踹了把以前打漁偷偷帶走的匕首。
東區(qū)是富人的街區(qū),聽說里面住的人都是有一定權勢的貴族或者富商,他們大都不是城中的原住民,而是從墻另一邊過來的。弗恩思很好奇墻那邊的人長什么樣,是不是會比他們更好看更精致,甚至有好幾條手臂,一只手抓著把轉輪的手槍。
他匆匆穿過貧民區(qū),來到邊界線,果然看見了一個破舊的酒館,他環(huán)顧了幾圈沒看見人,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邁進大門,突然一陣迷霧撲面而來。弗恩思揉了揉眼睛,瞳孔里映射出流溢的光輝,再也不是破破舊舊的平房跟矮樓,而是一片霓虹七彩鋼筋鐵骨的大廈高樓。
這里不是貧民區(qū)!
弗恩思猛然一驚,他常年在貧民區(qū)四處游蕩找工作,也來過幾次與東區(qū)相接的邊境處眺望,但無論是夜幕還是白天的時候,邊界處總有一道拉起來的鐵絲網隔絕著,另一邊還偶爾會見到有持著槍的人在巡邏。雖然弗恩思不是很敢靠近去仔細看,但對這一塊的景象還是記憶尤深。
鐵絲網那一邊也見不到聳立的大廈,只是幾座建筑完好的樓層,開了窗戶,墻外面也上了漆,弗恩思一直覺得這邊特別美,所以有些時候都會不經意的過來踱步幾圈。
佛恩思突然想起來,這塊也根本沒有酒館!
他猛地回過頭,霎然發(fā)現(xiàn)自己身后的也看不見進來時候推開的門,與面對的一致,各處掛著霓虹的招牌閃爍著詭異的紫紅色光芒。
而視線所至的街區(qū)雖然燈火通明,但看不見一個人影。
這很顯然不對勁,弗恩思頭上開始滲出密集的汗珠,他把手揣進兜里攥緊了匕首。
不會見鬼了吧......
弗恩思肌肉開始緊繃,雙腿僵在原地沒敢動彈,他四處張望,試圖從這個詭異的街區(qū)找到一點自己原來生活地方的既視感。
“恩特派過來的人?”
突然一道沉穩(wěn)的男聲從弗恩思背后響起,轉過頭是第一個穿著一身斑駁豹紋眼角有一道疤痕的大漢。
恩特是弗恩思房東的名字,聽見來人的話語弗恩思放松了一點,輕輕點了點頭。
“跟我來。”
“您知道這是哪兒嗎?”
大漢沒回答,帶著弗恩思一路橫穿了不少街道一直走到一座恢宏的建筑面前,門檐上掛了個招牌,但什么都沒有寫。
“進去之后,不該說的話別說,不該問的別問,會有人帶著你做事的?!?p> 弗恩思躬身道謝之后走進了大門,大廳正上方掛著一頂水晶吊燈,光芒刺眼又晶瑩。平時整天住在昏暗房間里的弗恩思一下被這強光照的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好一會瞳孔才緩和過來。
世界色彩恢復正常之后是一片金碧輝煌的廳室,正對著弗恩思眼前的臺階都閃爍著星星點點的光芒,他猜想這應該就是聽老人說過的黃金,只是他也沒親眼見過,并不是很敢確定。
“弗恩思先生嗎?”一旁走過來一位西裝筆挺的中年人,對著他上下一頓打量。
“是的,先生?!备ザ魉疾桓业÷?,恭恭敬敬的回答。
“今年多少歲了?”
“19歲?!?p> 那人又伸出手來捏了幾下弗恩思的手臂于肩膀,終于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你先等在這里吧,你是第一個到的,還得等著所有人都到齊之后再開始?!?p> 中年人給他指了指大堂兩側的沙發(fā),弗恩思看了看自己身上骯臟的大衣,沒敢挪步。
“去坐著吧,弗恩思先生,沙發(fā)可不會比人金貴?!?p> 看著弗恩思一臉糾結的表情,中年人又開了口。
“先生,請、請問,該怎么稱呼?”
“莫懷特就好?!?p> “是的,莫懷特先生?!?p> 弗恩思坐上沙發(fā),一陣難以描述的酥軟感覺穿遍全身,差點讓他止不住的呻吟出口。
他又仔細打量了幾下這個輝煌的大堂,只覺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不可思議。
從眼前的景色開始大變開始,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由衷的不可思議地驚嘆。他有心想問問這到底是哪與工作情況,又想到進來之前大漢的囑咐,最后還是沒有開口。
大約過了半個小時后,又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了二十多位跟弗恩思一樣的年輕人,他們眼中都同樣的有著不可思議的光芒。
“很好,所有人都來齊了,我叫莫懷特。先生們,請跟我來吧。”
確定完人數(shù)后,莫懷特讓他們拍成一隊帶著他們走上了在弗恩思看著像是黃金鋪成的臺階上。
弗恩思故意用力的踩了踩,他想知道老人說的黃金是軟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莫懷特帶著他們上了樓,又走進旁邊一條不見光亮漆黑的隧道。
這時候隊伍里終于有人忍不住了,畏畏縮縮的舉起一只手輕柔的發(fā)問:“莫懷特先生,這里到底是哪里,還有我們的工作內容呢?”
莫懷特停住腳步轉過身,整個人都隱沒在黑暗中,他帶著磁性又性感的嗓音開口。
“各位先生,這里是東區(q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