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于第一次重泉偷襲式的刺殺方法,這次來的更為隱蔽,也更致命。
即便因為第一次的刺殺成功已經(jīng)讓蘇謀提高警惕,且在身上布置了防御用的靈紋卻依舊沒能抵擋住,那不知何種材質(zhì)的短劍輕易刺破了蘇謀布下的防御靈紋,在蘇謀后心位置刺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殘破的衣物粘在血肉上向外翻轉(zhuǎn),抽出利刃時轉(zhuǎn)動刀柄想要將蘇謀心臟攪成爛泥,不想那僅僅半寸的差距注定了此舉無果,只得求其次讓后者肩背上的骨頭破碎。
而今凄白骨茬摻和著猩紅血液帶著猩紅色的肉沫從傷口中流出,將衣服沾黏在背上,任意一次顫動帶動衣物隨之而來的拉扯力都會產(chǎn)生一種筋肉被撕裂的痛感。
甚至若有人站在蘇謀身后細(xì)細(xì)觀察那潺潺而流的血液時,還能隱約看出心脈在顫動,因為周邊相護肌肉骨骼的缺失留下一個血紅的空洞。
行兇者也在感慨,那刺出的兵刃只需在稍稍往前尖頭的利刃便能刺穿蘇謀心室,即便要不了蘇謀的命也能使其失去行動能力,僅在當(dāng)下所處的環(huán)境中,失去行動能力便是力能通天的地字品階宗師也只能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熟的羔羊,唯一的下場就是任人分割。
蘇謀曾在脈術(shù)一道浸淫數(shù)十年之久,更是能在跌境之后心境不墜重新踏入這一境界的人物,雖說再次破境之后潛力已經(jīng)不比曾經(jīng),可不能否認(rèn)的是心性上的蛻變。
故而才能在面對這近乎喪命的情景下依舊鎮(zhèn)定的穩(wěn)固心神,在利用靈紋封堵傷口的同時,操控兵絕之陣竭盡當(dāng)下剩余的力量發(fā)出一次攻擊,事實證明脈術(shù)宗師的名頭,不是隨意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角色能夠挑釁的,直接將重泉重傷擊落埋葬在一堆碎石中。
不存在僵持,不存在抗衡,完完全全的碾壓之態(tài),只留下一道猩紅色液體灑落在碎石上,被后者揮舞的戰(zhàn)刀斜插在地,標(biāo)志著重泉的落敗。
淪落到這種環(huán)境下,蘇謀承認(rèn)他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面對重泉的突然襲擊時,蘇謀是帶著憤怒去戰(zhàn)斗的,雖說不至于完全被憤怒沖昏頭腦,可到底還是因為憤怒而影響了對外界的警惕性,現(xiàn)在再一次受傷之后反而真正的冷靜了下來,腦??焖俎D(zhuǎn)動將此次行動中幾個重要場景回顧一遍,思索著存在破局的可能。
接連在同一個場景中接連輕敵兩次,落得這個下場蘇謀會怪自己不夠警惕。
不過眼下不是自責(zé)的時候,此次所行的最終目的只能做出改變,當(dāng)下不管這血龍山秘寶究竟是什么東西,或者這里到底有沒有秘寶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不再重要,當(dāng)然這并不是說著他要放棄。
若是真身死在這血龍山也就罷了,畢竟身死道消一切恩恩怨怨都已過去,可最終若是讓他活著走出血龍山,那今天在場的所有人有一個算一個都逃不過他的清算。
蘇謀微微側(cè)身看向趁著他與重泉大戰(zhàn)而偷襲自己的身影,并不陌生卻也不甚熟悉。
與重泉一樣,此人在徐成小隊中算得上是元老級別了,蘇謀最大的印象是此人本不是多話之人,平日里也不主動與人接話,按理說這樣的人不會有太多的朋友,可事實上恰恰相反他的朋友并不少而且每當(dāng)有人有事相求他也不曾拒絕相幫,事中不多問不多管,只是在事后無論事成或失敗都會收取一定量的財物,總的來說算得上是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
之所以會記住這個人,是蘇謀見過一次此人出手,霎那間短兵相接,在與對手錯身而過的瞬間取下敵方首級,殺伐果斷動起手來不留活口,出手極其干凈利落。
在長城防線上弱肉強食是常態(tài),城池中兩相行走對視一眼后大打出手,乃至最后鬧出人命的禍?zhǔn)聰?shù)不勝數(shù),常年行走在刀尖上,敵對的除了那些不做人、不做獸的東西之外,還有身邊的鄰居,客棧旁邊桌的客人,走在路上不曾相識的路人,如此高壓亂世之下能夠明辨是非且有準(zhǔn)則行事的人早以不多見。
大環(huán)境下,碰見一個這樣的人,要么如秦觀那般初出茅廬的世家公子,要么就是故意為之的偽裝。
“原來是魚腸,怪不得能刺破我的護身靈紋,如果我沒記錯,你的名字是叫離真吧?!碧K謀看了眼刺破傷了自己的兵刃,破碎人骨不見頓挫不帶血跡,冷厲的劍身仿若魚腸般修長,在中州算得上是一把十分有名的刺劍。
借著談話的時間修復(fù)傷勢,而且他對重泉與離真對他出手一事感到很好奇,如果對方大意輕敵之下說出來事件起因,他倒是很樂意做一個聽眾。
不是蘇謀貶低徐成,這看似以徐成為首的小隊,哪怕是最不正經(jīng)的田雨都不見得會聽他的話。
重泉為了錢財加入這支小隊,或許在付出一些代價之后能夠讓她聽話,離真卻不大可能。
畢竟徐成的表現(xiàn)實在是拉胯,只憑著一個不知道從哪里得來的邪物,看似無上限的增長自身的實力,在蘇謀這樣脈術(shù)宗師眼里,痕跡脈絡(luò)清晰呈現(xiàn)在眼前,無外乎是以本身的生命作為代價換來的力量。
好似燃燒的蠟燭換來的燭火,明亮卻不能長久。
天下間從來沒有白吃的飯,也沒有平白得來的好處,真要是哪天真的碰上掉餡餅的好事,也要仔細(xì)掂量一下自己能不能吃得下。
“嘿,承蒙先生記得在下的名諱,離真倍感榮幸,在此拜謝?!彪x真面容緩和不見肅穆,倒持魚腸雙手抱拳說道。
如此說話,將自身姿態(tài)放的極低,離真并未做錯,脈術(shù)一道尤其是在此道已有建樹的宗師級別人物,值得任何一個武道修士以禮相待。
若是在中州能被一個脈術(shù)宗師記住名字,偶爾言論時提那么一嘴,對于被提者有著不可思量的好處。
當(dāng)下間兩人相對而立,彼此之間神色和煦,若是將兩人的背景板換成炊煙裊裊的小城,配上落日的余暉,兩人此刻的場景更像是生活了一輩子的近鄰,在進行一場彼此之間沒有疏離的談話。
“說實話,重泉對我出手的時候我有過憤怒,對于她我了解不多,只當(dāng)是為了眼前的丁點利益遮蔽了心神?,F(xiàn)在連你也出手了,我就想不明白了,難道是為了這里面埋藏的東西嗎?”蘇謀說話間伸手指向幾人的最終目的地,那個只身攔阻幾人,現(xiàn)在又冷眼旁觀一場“內(nèi)亂”的身影身后。
“不敢隱瞞先生,重泉的突然襲擊也正是受到在下的囑托,若不然以她的性子斷然不可能主動去得罪一位脈術(shù)宗師,說起來我所求她的也只是為了牽制住先生的心神,只是沒想到先生技高一籌,即使到這種程度依舊沒有松懈下來?!彪x真不由得咧嘴輕笑道,說話間反手握住的短劍劃過身前背到腰后,隱匿利刃的同時微微彎曲膝腿,為接下來的攻擊做準(zhǔn)備。
“哦!”蘇謀輕點額頭,像是偶然間看破了某件秘密一樣,臉上流露出一道了然神色,“算計不復(fù)雜,配合這里的環(huán)境倒也是一個奇謀,只是有一點讓我想不通,按理說以你的膽子,不足以支撐你算計一位地字品階的宗師,而且這一路上你有很多次比這更好的機會卻沒有選擇動手,如果說是因為來到秘寶大門之前為了求得更多的洞中寶物,那么現(xiàn)在動手未免有些太早了。”
蘇謀不在意離真是否做好了攻擊準(zhǔn)備,自顧自的自問自答起來,“所以你選擇的在這個時間對我展開襲擊,是看到某個人或者說到了某個時間點嗎?不對,若是因為某個時間點,你所做的準(zhǔn)備不該只有這區(qū)區(qū)兩次擺在明面上的刺殺,如果僅是靠你知命境的修為,僅有的一次出手的機會后,你連逃命都做不到,那么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p> 蘇謀說著看向那始終不曾動過的身影,徐成幾人順著蘇謀的目光一同望去,正是那如石刻般守護著秘寶大門的斗笠身影,一直都不曾有過行動,即便是幾人中發(fā)生“叛亂”依舊是冷眼旁觀。
“是你主動將我們引到這里來的!”蘇謀視線在兩者之間流轉(zhuǎn)幾次后,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起來,對著離真一字一語說道。
同時看向徐成,在后者不明所以的神色中收回目光,“雖說不明白這個白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值得你們做出這么大場面引他入局,甚至在事前解決所有的不安定因素,可我這算是被殃及池魚了吧?!?p> 離真沉默片刻,臉上的淡漠漸漸變得凝重,只能說不愧是脈術(shù)宗師。
“先生所言不錯,離真這點計量在先生面前賣弄實屬獻(xiàn)丑,不過此舉也是奉命行事,得罪之處還望先生見諒?!彪x真臉上突然展露出一絲羞怯的笑意,像是害羞的男孩被戳破內(nèi)心深處的秘密。
事實上也正如蘇謀所說那樣,確實是他將徐成引來的,至于其他人真的只是被殃及到了。
只不過事情發(fā)展到這一步,已經(jīng)沒有再退出的可能了,在走進血龍山以后看到那殘留下來的標(biāo)記時,離真就明白他的任務(wù)已經(jīng)完成了,接下來就是清除掉所有的不穩(wěn)定因素。
蘇謀便是其中最大的一顆不穩(wěn)定因素,只不過選擇刺殺一位脈術(shù)宗師,單憑他的本事絕不可能,即便是重泉先前傷到過,他又在背后給蘇謀留下一記重傷,可這些都還不夠。
就像蘇謀所說,一旦行動開始,如果最開始的一擊無法讓目標(biāo)喪失所有行動能力,以脈術(shù)宗師的手段來看,他們的確連逃命都做不到。
聽著離真嘴上說著最客氣的話,卻下了最黑的手,蘇謀警惕之心提起,若是因為離真這看似善意的話語有所放松心神,怕是真的會身死當(dāng)場了。
術(shù)之一道修行難度極大,前期付出的艱辛是尋常武道修士難以想象的??梢坏┏晒?,渡過了那個堪稱天與地之間的鴻溝之后,僅有的天地玄黃四個品階,將能比擬武道十四境的登巔之路。
想要暗殺一位脈術(shù)宗師,哪怕他曾經(jīng)跌境,沒有超過第十境的武道修士參與其中或者同為脈術(shù)宗師的脈術(shù)師出手,一切都是妄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