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之人,你可是單涯?”
顧坦心中,微微的有些激動,時隔三百年,再見到自己的徒弟,心情自然會有所起伏。
里面一陣的凝滯,隨后一個顫抖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
“師------,師傅!真的------是你么?”
“砰---砰---”
擊打地面的聲音傳入顧坦的耳中,顧坦本能的感覺到不對!便推開那扇破門,走了進去。
進得屋內(nèi),眼前的一幕,令他心中猛地一震緊縮------一個衣衫破舊,長發(fā)及地而凌亂的人,正挪動著身軀。這個人面色枯槁,沒了雙眼,只剩兩個黑洞,沒了雙手和雙腳,為了出得門來,跪在地上,吃力的挪動著身軀。
“你------你-----你是單涯?”
“師傅!徒兒正是單涯!”
“你------你怎么會是,這個樣子?”
面前的單涯,同顧坦的師傅妙道真人毫無二致,丑陋而令人恐懼。可曾經(jīng),顧坦當(dāng)初收徒時,單涯可是英俊少年,那時的他,明眸皓齒,天真無邪,一團的稚氣,風(fēng)華正茂。
“師傅!師傅!師傅!”
叫完三聲師傅,單涯是放聲大哭,哭聲悲戚,天地動容。那是見到親人后的一種委屈,是一種釋放,一種最深沉的悲痛。
顧坦的心也是隨著單涯的哭聲顫栗,他明白,一定是發(fā)生過什么刻骨銘心的大事,才能讓單涯如此悲傷。
顧坦抱起單涯,把他放回到蒲團之上,百般勸慰。
良久,單涯才止住悲聲,向師傅顧坦講述既往前情。
顧坦把大荒州的見識,理想,信念等等,在教書時向祝接明,單涯,荊桃兒傳授,當(dāng)時的三人也才十幾歲,正是世界觀價值觀形成之際,對于顧坦的教授,簡直是換血洗髓一般,形成了終身的信仰,這個信仰,超越了她們自身,超越了她們的生命,成了她們畢生唯一的追求。
三人進階元嬰之后,為了這個信仰,回到了安慶鎮(zhèn),建立了宗門------公理宗!只為發(fā)揚光大心中的信仰。
做為人,外面的世界都是一樣的,有花有草,有山有水,有房屋有橋梁,有蒼茫的天空,有四季的輪替。可是內(nèi)心的世界卻是大不相同,有陰暗的,有光明的,有善良的,有邪惡的,有把利益看得比命還重的,也有像這三人這樣,把信仰看做唯一的。
顧坦便是這三個人的神!她們欽佩顧坦,敬仰顧坦,她們對顧坦五體投地,她們以有這樣的師傅為驕傲。
公理宗是這個渾渾噩噩的世界一道閃電,一座燈塔,但同時,也是人們眼中的異類。
起初的公理宗發(fā)展并不順暢,因為它的理念是全新的,違背千萬年來的法條的。但是經(jīng)過祝接明,單涯,荊桃兒三人的不懈努力,許多的人開始認(rèn)識,接受這種理念。
安慶鎮(zhèn)周邊并無什么高山大川,崇山峻嶺,所以也沒有什么強大的修仙門派,只是偶有仙人經(jīng)過或往來,這樣的環(huán)境還是挺利于公理宗的發(fā)展壯大的。
凡人當(dāng)中自然有狠人和能人,為了爭奪權(quán)力和利益相互廝殺,但凡人哪里敢觸碰仙人,所以經(jīng)過百余年的艱苦努力,祝接明三人把公理宗建設(shè)的有模有樣,一派欣欣向榮,安慶鎮(zhèn),也成了新理念的中心。
公理既是人心,公理宗的存在,天長日久,吸引了許多的修士前來加入。
公理的存在,就是對某些人的威脅。
由于其他宗門的修士前來加入,這自然引起其他宗門的忌恨。
距離安慶鎮(zhèn)萬里之遙的宗門天道宗,對公理宗恨得是咬牙切齒。要說自己的宗門有幾個修士離開,然后轉(zhuǎn)投公理宗,也不至于產(chǎn)生多大的嫌隙,這樣的事情在修仙界也并不為過,可是天道宗的宗主趙天齊,則是難以忍受。
趙天齊出生官宦世家,等級觀念根深蒂固,他之所以難以忍受,就是對公理宗的理念十分厭惡。
所謂動官宦的思想如同動他的祖墳,即使相隔萬里,趙天齊聽到公理宗的理念,也是必殺之而后快。
但是趙天齊自己沒有這個能力剿殺公理宗,他的天道宗只是一個中等門派,他本身只是元嬰后期的大修士,同祝接明相仿。
可是人世間的事情,殊難預(yù)料,波詭云譎的風(fēng)云變幻,大多時候,都是對人間美好的摧殘。
佛界與魔界的戰(zhàn)爭,在早期便導(dǎo)致一些化神強者受傷后四處流落,有極少數(shù)來到了人界。隨著戰(zhàn)爭的加劇,越來越多的修士四處流落,而人界,相反的是越來越受到佛界和魔界的修士青睞。
因為人界修仙資源雖不及上界,但人界卻無大能,化神強者便是人界的頂級存在,他們可以在人界呼風(fēng)喚雨,指點江山,享有無限的尊崇。
不光是有受傷的修士流落人界,更是有一些進階渺茫的修士,主動降臨人界,成為一方的霸主,享受至高的榮耀。
想當(dāng)年嬴潼,只是化神初期的修士,就可以成為修士宗主,人間皇帝,何等的輝煌。
顧坦被打落人間,一是重傷,二是始終不肯離開心草身邊,不問世事,對于人界這些跌宕起伏,竟是毫不知情。
徐清澤,曾經(jīng)的天道宗的宗主,五百年前化神成功,飛升上界,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千多歲了,剛剛進階化神后期,為了磨煉自己,隨著仙界的修士來到了佛界,與魔族修士進行戰(zhàn)斗,期間幾多危難,令他心中輾轉(zhuǎn)。加之自覺進階煉虛成功的概率微小,于是轉(zhuǎn)變了思想,回到了人界,要享盡那無上的榮耀和無盡的富貴,再多娶幾位美嬌娘,給自己多生幾個兒女,把富貴無限的傳承下去,豈不美哉!
思想轉(zhuǎn)變,整個人都愈發(fā)的精神抖擻。
徐清澤倒也是落葉歸根,又重回自己的宗門天道宗,開始了逍遙快活的人生。
現(xiàn)任宗主趙天齊,與這位老宗主心意相通,很是和諧。當(dāng)然也有不敢不和諧的因素,不和諧就得考慮是不是還要小命。
趙天齊在向徐清澤回報情況時,便把自己宗門有修士叛逃到了公理宗,公理宗的宗旨如何傷天害理,不遵法統(tǒng),禍國殃民等等的說了一番。
徐清澤聽完大怒,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公理宗竟有這樣的妖人存在,這世間怎么容得下這樣的異端邪說。
當(dāng)下吩咐趙天齊,集合所有天道宗的門人弟子三百多人,殺奔萬里外的公理宗。
一番血戰(zhàn),公理宗二百余修士盡皆被殺,祝接明和單涯,荊桃兒同徐清澤死戰(zhàn),但她們?nèi)齻€元嬰修士,哪里是化神后期的強者的對手,徐清澤在殺掉祝接明和荊桃兒之后,為了對后來者有所警戒,把單涯剁去手足,刺瞎雙目,留在安慶鎮(zhèn),目的就是告訴人們,持異端邪說者,不得好死。
好可嘆!一場血雨腥風(fēng),公理宗灰飛煙滅,二百余修士殞命,只留下單涯這個人彘,做為標(biāo)本,讓天底下那些追求所謂平等者膽寒。
單涯信仰不變,初衷不改,但他已是廢人,無能為力,之所以堅持活下去,心中只想著他們的師傅一定有朝一日會回來,公理宗一定有重新崛起的一天,世間的公理,一定不會消失。
一場無妄之災(zāi),照亮了三顆高尚純潔的靈魂。
顧坦可謂是傳道者,而祝接明單涯和荊桃兒,則是純粹的踐行者!
顧坦哪里能夠預(yù)知,當(dāng)年自己種下的種子,會開出如此絢爛而凄美的花朵!
人,為了自己的信仰,完全可以獻出自己的生命!
人,為了自己的私欲,完全可以戕害任何人的生命!
撫摸著單涯的殘肢,顧坦淚如雨下,他的心中,陣陣的絞痛,莫名的悲傷,涌遍全身。
聽完單涯的述說,顧坦反倒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忽然覺得,自己作為天選之人,應(yīng)該是不合格的,祝接明,單涯,荊桃兒,應(yīng)該從她們?nèi)酥校暨x一人,她們?nèi)耍急茸约汉细瘢?p> 昔日的同學(xué)少年,英俊稚嫩,今日的理想追求者,命喪黃泉。
到底是什么,阻礙著人類的發(fā)展。
到底是什么,推動著歷史的進步!
“單涯,你暫且休息,為師去為你們把仇報了,然后回來!”
說完,顧坦站起身,推開破舊的屋門,來到外面,抬起頭看看那塊殘破的橫匾,公理宗三個淺淺的字,再次映入眼簾。
一抬腳,身形已出現(xiàn)在千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