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奔,閃過突出地表的樹根,跳躍,越過凸起的大型碎石。
約倫自從失明后就沒像現(xiàn)在這樣沒命地狂奔過了。
“啪!”
莖稈被扯斷的聲音清脆,而下一刻就是約倫下巴著地的悶響。
“呃……”
頂著徑直跌落的強烈眩暈感,約倫用雙手撐起身子,用力甩了甩腦袋,吐出咬破的嘴皮,滿嘴鮮血。
幸運的是,牙齒沒有被磕掉,舌頭也完好……
一個月來,這片黑暗森林再把自己磨練的如何矯健,讓自己有多接近曾今的先祖,但黑暗,依舊是自己最大的對手,聽覺、嗅覺、觸覺再怎么靈敏,在狂奔中,飛速向后退去的大地的復雜,依舊超出約倫的預料。
MD,加菲,撐住啊,別在成功前被撕碎了。
約倫一邊恨自己的無力,跑個步都能摔倒,浪費自己沖向收網(wǎng)處的生死時刻,一邊用盡自己所有的力量重新站起來,也不顧身上被碎石和突枝劃開的血口,繼續(xù)邁開步子,加速!
逐鷹嗎?目標分明已經(jīng)被自己困住了,為什么自己還是感覺對方還是離自己好遠,似乎對方又一聲長鳴,宣誓自己不可被侵犯的威嚴后,便會展翅騰空,消失在這茫茫蒼穹。
在網(wǎng)里,不管你雙翼是多么有力,也無法施展。
現(xiàn)在約倫要做的,就是沖,越快,加菲的危險就越小。
“吱吱吱吱!”
那讓人耳膜欲裂的高頻震顫越來越清晰,甚至約倫也感到明顯的眩暈與壓力。
“唳!”
鳴聲依舊高亢,不過現(xiàn)在帶著濃稠的憤怒,被算計的、意外的憤恨,像縱橫沙場的驍將被下等的步兵所坑陷,一身的勇武無處施展。
于是,將滿腔的怒火全部通過利爪宣泄在同在網(wǎng)中的誘餌。
“吱吱吱……”加菲畢竟只是一只生在地表的爬行毛兔,無論再怎么靈長,身體再怎么進化,依舊擋不住食物鏈隔代的壓制,此刻的它,發(fā)出的聲音也愈加微弱,愈加凄慘。
網(wǎng)里,淤泥混著冰冷的雪,此刻已盡是被鮮血所浸染。
若不是一個月來,優(yōu)厚的飲食讓這只叢林利爪兔長的無比壯實,脂肪層也是超出一般的厚實,現(xiàn)在的加菲,恐怕早已被圣鷹暴風驟雨般的攻勢所撕碎了。
困獸之斗,即使天空中的掠食者失去蒼穹的庇護,也依舊是主宰般的存在。
兔耳已被折斷,滿面幾乎見骨的傷痕,背部厚實的皮毛在圣鷹吹毛可斷的利爪下,幾乎與劃開一張薄紙一般,此刻已是沒有一寸不是鮮紅。
“吱!”又是一聲凄慘的厲聲呼喊,也預示著加菲逐漸不支那深陷網(wǎng)泥囹圄的猛禽,暴風驟雨般的攻勢。
快了,撐住啊。
約倫在心中吶喊,上坡,繞過這環(huán)形碎石,然后……
“噗……”似乎是什么爆裂的聲音,細小而寒冷。
“吱……”緊接著的,是加菲最后一聲無力的叫聲。
“加菲!”約倫吶喊,聲音嘶啞,他清楚地聽到了那令人背脊發(fā)涼的聲音,但他不愿相信。
最后的上坡了,最后的上坡了!
可此刻,腳下卻無比的泥濘,似乎每一步都在和約倫作對。
“唳!”而此時,傳來了落網(wǎng)掠食者亢奮的長鳴,似乎宣泄了它心中的狂怒。
“啊啊啊!”腳下的泥濘,讓約倫感到自己被無力感所裹挾,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怒吼,他甩出背在背后的刀匣,用力地插向那不斷讓自己雙腳下陷的地面。
傲慢的刀刃,此刻為了持刀人心中想要守護的對象,地下的驕傲的頭,默默地成為持刀人前進的工具。
迅速的插入雪地,在泥濘不堪中獲得前進的支點,然后迅速拔起,在半空翻轉(zhuǎn)刀身,鏗鏗作響的,是其中精妙的重珠,約倫始終都在調(diào)整著這把名刀的重心,未出鞘的它,此刻褪去了鋒利的刀芒,卻將那靈活的重珠發(fā)揮到了極致。
“唰!唰!”
每一次上下,應為溫熱的鮮血而融化的雪面,此刻也不再難行,頭發(fā)蓬亂,雙眉緊鎖的少年從未停止他被雪與泥裹滿的雙腳。
“吱吱……”
此刻滿是血跡的兔,它無力的腦袋垂向一邊,它的動脈被圣鷹割開,急速流失的溫熱讓它筋疲力竭??墒牵谒r紅的眼球里,映照出那一頭金色蓬毛的直立者時,求生的希望又一次被燃起。
他在不斷地怒吼,聲音并不如那蒼穹上的掠食者那般富有威嚴,亦不如自己的那般富有穿透力,但是,卻包含著不屈與怒火,這種情感,甚至連它身上陷入荊棘網(wǎng)的猛禽,都為之震顫。
嘿,這黃毛怪總算來了……
“吱吱嗤嗤哧……”
原本不斷暗淡下去的鮮紅眼神又一次被點亮了,雖然依舊比不過那猛禽的瞳孔炯炯,卻是讓觀者都為之震驚。
沐浴在自己血液中,加菲燃燒著自己僅存的生命,發(fā)出了在不斷變化著的高頻鳴叫。
這變化的聲頻,對聽覺神經(jīng)的影響,甚至高于之前。
它讓被影響者的應激系統(tǒng)不得不不斷調(diào)整,來適應這種折磨的聲音,而也由此,分散并消耗對手的專注度。
這是我最后能做的了,泥別讓我失望啊,黃毛……
這一次,加菲將聲波影響,集中在了網(wǎng)格之內(nèi),用最后的力量,為約倫創(chuàng)造著優(yōu)勢。
“給!”、
“我!”
“破!”
怒吼著,持刀人和刀刻在骨子里的傲在靠近的一瞬間,
爆發(fā)。
從雪泥中抽出,食指一抹機關(guān),扭轉(zhuǎn)左手持匣手腕,帶動原本沉在刀尖的重珠迅速向刀腰突去。
這是及其危險的,重心的迅速改變,若是手勁不足,可能會在一瞬間先扭斷持刀者的手腕,可是約倫此刻卻穩(wěn)穩(wěn)地控制了這把在不斷顫抖的刀。
利刃尚未出鞘,卻已經(jīng)在興奮地顫動。
這是一種渴望斬斷對手筋骨,飲戮對手鮮血的亢奮。
它是傲慢,本是人性的原罪,卻同時隱匿著人刻在血統(tǒng)深處的戰(zhàn)意。
在右手貼上刀柄,緊握的前一刻,約倫的腦海一瞬間被猩紅浸染,狂意、嗜殺、藐視一切的傲讓約倫全身麻痹。
這才是七宗可怕之處,想要拔出它,十分容易,只要你人性中某種原罪相對膨脹即可。但是,想要發(fā)揮出其傳奇的威力,卻要看使用者對自己心中某種欲望的掌控程度。
人,活著,某種程度上來說,必須依賴這七種欲望,或這七種欲望的延申。否則,這個人就不算活著。
自律,亦或是克己,只是為了能更好地平衡這七種欲望。
若是欲望失衡,那這個人必定會被這種欲望所吞噬,而這七把名刀,卻恰恰能無限放大人這七種欲望,轉(zhuǎn)化為令世人震驚的力量,斬斷一切持刀人的敵人,而代價,往往是持刀人被自己的欲望所吞噬。
我!史蒂芬—約倫,絕對不會再允許自己的伙伴在自己面前倒下!
即使燃盡自己!
在右手完全握緊驕傲的那一瞬間,鏗鏗響聲,重珠已經(jīng)到了完美的位置。
弓身,下壓,吸氣。
臥泥,斬荊的忍辱讓這把名刀與繼承者不斷積蓄著力量。
驕傲的頭顱不會永遠低下,他的低下,往往是為了在抬起的一瞬間,爆發(fā)完成斬殺一切的銳利。
提肘,轉(zhuǎn)腰,呼氣的一瞬間,刀的銳利同時也劃開了自己的氣息。
肩臂一線,直至圣鷹腿筋,由它帶動的利爪,已經(jīng)欠下太多血債!
約倫能精確斬斷那長長幾寸之間,一指節(jié)閃動著的藤條,在不斷呼嘯中的利爪,帶動其的腿筋也在約倫的感知之中,無聲地被鎖定。
“乒!”
只又拔刀聲,卻聽不到斬斷聲,甚至連破風聲也沒有。
“唳!”荊棘網(wǎng)下的猛禽應聲慘鳴。
而此刻,炭黑色的刀身已經(jīng)凝滯在了半空,依舊是肩臂一線。
沒有帶起一絲鮮血,鮮血是無法在驕傲上停滯的,只能遲一步,從被撕裂的傷口迸濺。
“鏗鏗!”
可約倫并沒有打算停手,下一息,重珠又完成了滑動與定位,機關(guān)卡動聲,讓人驚艷千年前,匠人超前的工藝。
這一次,重珠滑倒了刀柄。
“嘩!”
下一刻,排開一切的氣勢,刀柄就呼嘯著頂向了圣鷹的背脊,約倫鎖定了圣鷹的翼展肌,曾今也挑斷過一只猛禽的翼展肌,但這次約倫并不打算廢掉圣鷹的飛行能力,只是想利用猛烈快速的撞擊來讓其暫時失去飛行能力。
可是,約倫似乎低估了這只行動大大受限的蒼穹掠食者。
落在陷阱中的猛虎依舊擁有它的威嚴,猛禽也依舊有著它的傲骨,它是不會允許任何想要奪取自己翱翔蒼穹能力的行為發(fā)生。
“叮!”
刺耳的碰撞聲,很難想響這只猛禽忍受著怎樣的痛苦,聽覺在不斷被影響,平日里的及其敏銳,此刻就對應的又多么痛苦,加上腿筋撕裂,可它還是依靠著它的靈巧與爆發(fā)紅著眼,將自己的利爪對上了想要猛擊它背脊的刀柄,一瞬間,火光迸發(fā)。
可對峙的一霎那,約倫卻發(fā)現(xiàn)了對方的不對勁。
明顯的后勁不足,似乎是身上有多出地方有缺口,疼痛在不斷限制著對手的行動。
一瞬間,約倫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站在了幸運女神的一側(cè)。
圣鷹似乎在這場圍獵之前,就已經(jīng)傷痕累累。
可是,與加菲與雪鼠的搏斗明顯不可能給圣鷹帶來如此之大的傷害。
那么,這位平日里無比警覺的掠食者今天如此輕易地進入了自己的圈套,似乎也就說的通了。
一位傷痕累累的蒼穹掠食者,在精疲力竭之際,發(fā)現(xiàn)了對峙中的雪鼠群與一只似乎處于下風的大型灰毛兔,也一定會認為自己交上了好運,可以好好地補充一下體能,以助于傷口的回復。
畢竟,這外表披著潔白外衣的叢林之中,隱藏著的,是生物的荒蕪,食物的寒冬。
圣鷹也不想放棄難得補充的機會。
因此,他開始的速度如此迅猛,而之后卻貌似隨意,實則保存體力的盤旋也不是因為勝券在握而自得的表現(xiàn)。
它的目標是度過寒冬,卻不幸遇上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在這片叢林的人類。
在約倫一招又一招的連續(xù)攻勢下,本來就窮途末路的猛禽也最終體力不支,徹底被這致密堅韌的荊棘網(wǎng)所束縛。
在昏迷前的那一霎,圣鷹都在恨,恨自己沒有發(fā)現(xiàn)這與周遭截然不同的網(wǎng)。
當然,是指它刻意的編織形態(tài),明顯是為了捕捉自己而設計。
同時,圣鷹也不得不佩服織這張網(wǎng)的人,因為他選的每一寸材料,其氣息都出自周遭的環(huán)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