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骨打,你看到靶上那顆紅心了嗎?”
“嗯,阿瑪,我看到了。”
“把雙腳打開,左手持弓,將左肩對目標靶位,將主羽沖向自己,箭尾槽扣在弓弦扣上,緩緩拉開了弓弦.......慢一點,慢一點,誒,對,對,這就樣?!?p> “阿瑪,你看,我射中了?!?p> “不錯,不愧是我劾里缽的兒子?!?p> ***************
“你是賤奴的兒子!”
“我不是,我不是,我是大汗劾里缽的兒子?!?p> “阿骨打,阿瑪出征了,沒人再護著你了,你那做賤奴的額娘更保護不了你?!?p> “我是大汗劾里缽的兒子。你再說我是賤奴的兒子,我就打死你。”
“你竟然敢打我,都給我上,打死他?!?p> “我不是賤奴的兒子,我是大汗劾里缽的兒子,我不是賤奴的兒子.......”
**********
“一個賤奴的兒子竟然敢傷我的兒子,給我打,打死這個小野崽子?!?p> “側閼氏,不管怎么說,阿骨打也是可汗的兒子。要是真給打死了,恐怕會激怒可汗的,這小子死了沒什么,但因此失了可汗的信任,就不值了?!?p> “那就給我吊起來,三天不給飯吃。”
“側閼氏,求求你了,不要傷害我的兒子,都是我的錯。”
“額娘,你不用求她,我挺得住?!?p> “來人吶,給我打這個賤人。”
“額娘,額娘.......你放開我,你放開我,額娘、額娘.......”
***************
“額娘,你怎么流了這么多血呀,額娘...額娘......你醒醒......”
“你額娘偷男人,被大汗發(fā)現(xiàn),是他自己沒臉活著了。”
“你們胡說,是你們,都是你們,都是你們陷害我額娘的,額娘.....額娘.......”
“阿阿骨打...”
“額娘,我們?nèi)フ野?,額娘你堅持住?!?p> “我的小阿骨打,額..額娘...不行了,從此就...剩你一個人了,你..要學會忍耐,要學會忍耐,記住、記住額娘的話...”
“額娘、額娘,你醒醒呀....你看看我,額娘......”
...............................................................
“額娘...額娘......”
蜷縮在地氈上的阿骨打語無倫次的喊著額娘,猛然從黑暗中驚醒,坐了起來,擦了擦頭上的虛汗,深深的嘆了口氣。
自己已經(jīng)記不清是多少次做這樣的夢了。
感到有些口渴,借著炭盆中微弱的火光,他站起身來到屋外去取水喝。
阿骨打從房間出來,走過細長狹窄的山洞,便來到了堆著各種鐵器和兵器的空蕩蕩的大山洞中。
借著火爐里的光,徑直來到一個大水缸前,拿起水瓢,咕咚~咕咚的,將多半瓢水喝了個干凈。
用袖子抹了抹嘴,搖晃著來到了洞口處,看著堆積了半個洞口,不時又被吹開了的雪堆,聽著如狼嚎般的北風,阿骨打苦笑了一下。
隨后閉上眼睛,向前走了幾步,迎著夾卷著大片雪花的北風,張開雙臂,仰面朝天,恣意的叫著。
他喜歡這種寒冷,又割得人肉疼的感覺,他覺得這樣可以讓他清醒,讓他振奮,讓他感到痛快。
“啊~~”
.............
兩天的暴風雪過后,終于放晴了。
太陽照在身上很是舒服。
張寧的心情更舒暢,因為今天放~假~
很意外吧?
奴隸社會也有假期?
別做夢啦,實在是因為鐵料不夠了,由于下雪,旁邊山里鐵礦上的鐵料運不過來。
張寧閑來無事,到后山練了會楊家槍法。
練累了,便拾起一根樹枝,一邊哼唱著,一邊在地上隨便的亂劃著。
哼到興起,張寧索性丟掉樹枝,迎著雪后那紅彤彤的太陽,沐浴在凜冽的小北風之中,高聲唱道:
“.......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象飛翔在遼闊天空
就象穿行在無邊的曠野
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象矗立在彩虹之顛
就象穿行璀璨的星河
擁有超越平凡的力量
.......”
張寧張開雙臂,抖動著身體,唱得那是一個激情四射.......
唱完了,張寧揚起臉,似乎還陶醉在自己的歌聲中,身后傳來一個低沉有力,且?guī)в写判缘穆曇簦?p> “你唱的是什么?”
突如其來的問話把張寧嚇了一跳:“我去,鬼鬼祟祟的,不知道人嚇人會嚇.....”
張寧轉過身,看到眼前人,他的話沒有說完,便張大了嘴巴。
“恩、恩公?”
“你唱的是什么歌?”
阿骨打又問了一遍。
我去,來這一年多了,不論自己怎么熱情招呼,這怪人都不跟自己說一句話,今天竟然主動說話了。
張寧可忘不了被他摔得腸子快斷了的那種感覺。
一時不會反應了。
見張寧有點呆鵝,阿骨打又繼續(xù)問著:“這歌叫什么?好像可以唱到人的心里。”
張寧終于緩過神了,擠出一絲笑來,回到:“這是汪峰的《怒放的生命》,我最喜歡的歌?!?p> 說完,張寧隨手拾起樹枝,便在雪地上寫了個兩個字:生命。
“你寫這是什么?”
“這......字呀,生命?!?p> 不過張寧很快反應過來了,他們這里的人都不識字,說的是嘰里咕嚕的女真話,他們自己也沒文字。
好在鐵窯這里基本都是漢人,大家都說漢話。
不過張寧也試過,他能聽也能說女真人話,他明白這是繼承了原身的本能,原身雖然是個漢人,畢竟生長在遼地,大概是女真人和遼人說話差不多吧。
等等,這個恩人一身女真人的打扮,怎么跟自己說的是漢話呀?
問問。
“恩人,你是女真人?”
“嗯。”
“那你怎么會說漢話?”
“這里人都說漢話?!?p> 阿骨打說的這里,大概是指鐵窯吧,也對,語言環(huán)境嘛。
阿骨打又問:“生命,是什么意思,活著嗎?”
張寧想了想,要怎么回答阿骨的問題:
“嗯”張寧先是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隨后又說道:
“生命你可以理解成活著,不過要看怎么個活。這首歌的意思就是說,無論我們身處什么境地,都不要放棄希望,追求理想,超越自我,超越平凡,成為王者?!?p> “不要放棄希望,追求理想,超越自我,超越平凡,成為王者!”
阿骨打重復著張寧的話,似乎有所觸動,眼眉微微顫了一下。
“像草原上的狼一樣嗎?”
“嗯,對,就像狼一樣?!边@個比喻倒是可以。
“沒錯,草原上的狼是從來不會放棄?!?p> 隨后,他看了看張寧,似乎又覺得有些荒謬,眼里的光又暗了下來,露出一絲很是不以為意的笑容,冷冷的說道:“別忘了,你是個奴隸。”
張寧對阿骨打的話很是不爽:“奴隸怎么了,朱元璋還是乞丐出身呢,不一樣做皇帝?!?p> “朱元璋是誰?”
“朱.....”
張寧想起來了,朱元璋是明朝的,這還沒到呢。
他又想了想,終于想出了一個:“衛(wèi)青,衛(wèi)青你知道吧?就是霍去病的那個衛(wèi)青?!?p> 阿骨打點了點頭:“聽過?!?p> “衛(wèi)青不也是奴隸出身的將軍嗎?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p> 張寧也不管這詩說的是誰,腦子里就這么一個反應。
雖然聽不懂,不過阿骨打覺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他又問道:“你會寫很多字?”
“啥叫很多字呀?我可是大學畢業(yè)的?!?p> “大學畢業(yè),什么意思?”
“大學,大學嘛,大學...哦對,《論語》、《中庸》、《大學》知道嗎?就是這個大學?!?p> 阿骨打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雖然依然沒有表情,面部卻柔和了許多。
“你說的是四書五經(jīng)吧。”
雖然阿骨打不識字,可一些漢人的經(jīng)典他倒是聽說過。
“對對對,就是這個。”
“你讀過四書五經(jīng)?”
“沒,沒,我只讀過大學?!?p> 張寧干笑著,一副騙死人不償命的表情。
“那你給我講講,《大學》里都有什么?”
“大......”
我去,還沒完了,四書五經(jīng),這我哪會呀,論語倒是知道幾句,都是什么各種子曰。
得,就子曰吧,反正他也不懂。
于是張寧搖頭晃腦的賣弄起來: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
“子曰:溫故而知新,可以為師矣。”
“子曰:學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則殆?!?p> “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p> “子曰:敏而好學,不恥下問。”
“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p> 還好勞資夠機靈,張寧心中竊喜。
隨后他又想起了一句,繼續(xù)說道:“欲治其國者,先齊其家。欲齊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p> 這是張寧老爹經(jīng)常教育他的一段話,張寧知道這是出自《大學》的。
“是什么意思?”
“就是治國、齊家、修身、平天下?!?p> “治國、齊家、修身、平天下?!?p> 阿骨打小聲重復了一遍,開始沉默不語。
我去,終于要結束了,再問,我真不會了。
很快阿骨打抬起頭,直盯著張寧,眼中放著光彩,問道:“你可以教我識字嗎?”
“教你識字,恩公想識字?”
“不要叫我恩公,我叫阿骨打?!?p> “阿...阿骨打!”
這名字好熟悉,好像在哪聽過。
張寧回憶著,哦,想起來了,上次那個吾古孫也提過。
不過,這名字是真的好熟悉呀。
“嗯,你能教我識字嗎?”
見張寧在猶豫,他以為是不愿意教,阿骨打又問了一遍,語氣是相當?shù)恼\懇,甚至還有些局促。
“可以呀,有時間就成?!?p> 見張寧很爽快的答應了,阿骨打內(nèi)心是相當高興,卻依然冷冷的留下一句話:“明日申時這里見。”
“申、申時?我還在上工呢。”
阿骨打沒有回答,轉身便走了。
“喂,我得經(jīng)過師父同意呀?!?p> 阿骨打沒反應,轉眼便消失在張寧的視線中。
“喂......”
“喂...”
“還真是個怪人?!?p> 張寧嘟噥著,不過他的心情特別美。
大聲唱道:
“我想要怒放的生命
就象飛翔在遼闊天空
就象穿行在無邊的曠野
擁有掙脫一切的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