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七月份的尾巴上,一份書信被送到了陳王的手里。
這一封書信來的巧。
十幾天的圍城高壓生活,給這位從小養(yǎng)在深宮中的大秦諸侯王極大的精神壓力——他已經(jīng)處在崩潰的邊緣了。
兵微將寡守孤城,前景看上去是如此的幽暗。
正當他首鼠兩端的時候,蔡賜這一封為他量身打造的書信到了。
在信中,蔡賜先是拿陳城必破,他將死無葬身之地來恐嚇他。
隨后一頓畫餅,保證他的生命安全和地位,投降輸一半,事后還讓他做陳郡之主。
如果他不愿意的話,就放開一條出路,讓他攜帶妻妾妃嬪們返回咸陽。
總之,繼續(xù)反抗毫無出路,開城投降前景光明。
或許是蔡賜的這份書信真的鞭辟入里,或者是因為大秦王室總要存在一個智商的下限。
第二天,他居然,居然真的開城投降了。
由此,他成為了大秦歷史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投降的王室成員。
如是始皇帝泉下有知,一定會后悔那一晚的沖動。
......
陳勝的人馬浩浩蕩蕩的開進了陳城之內(nèi)。
這是一座擁有雄厚歷史積淀的城市,自從陳勝進入此城的那一刻起,他已經(jīng)隱隱約約感受到了歷史的脈搏正在勃勃跳動。
這一刻,他繼承了楚國悠久的歷史和傳統(tǒng),頃襄王、昌平君、項燕全部靈魂附體。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一個人在戰(zhàn)斗,他不是一個人!
這里,將不是秦國的陳縣,而是楚國的郢陳,亡秦必楚的讖緯將從這里照進現(xiàn)實。
他看著這座因而戰(zhàn)亂而傷痕累累的城市和城中那些疲憊憔悴的士兵,不禁大受震撼。
就是這么一丁點的守軍,竟然將他的數(shù)萬大軍困在城下長達半月之久。
哪怕傷亡數(shù)以萬計,還是無法攻入城內(nèi)。
秦軍真乃虎狼之師也,守軍的將領(lǐng)趙佗真乃一員驍將也。
但現(xiàn)在,這座城池,它是我的了。
拿來吧你!
他志得意滿,看著身邊的蔡賜,“先生真乃神人也,一封書信可抵十萬大軍!”
蔡賜哈哈一笑,“將軍謬贊了。不知道下一步將軍如何打算?”
陳勝毫不猶豫的說道:“張我大楚,然后傳檄天下,西向滅秦,吾之愿也?!?p> 蔡賜點了點頭,“不止將軍打算以何人的名義傳檄天下?是項燕還是胡亥?要知道,死人可并不會寫字?!?p> 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暗示。
陳勝信念一動,“先生的意思是?”
蔡賜接著說了下去,“郢,在楚國就是都城的的意思。楚王在哪里,國都就在哪里;國都在哪里,哪里就是郢。
如今,郢陳已經(jīng)落入我們手中了,將軍不覺得此地缺了一位楚王嗎?”
陳勝佯裝不解,“可是末代楚王早已不在人世,王位空缺已久,如今匆促之間,我們要去哪里尋找一位楚王呢?”
蔡賜手捋著須髯,“老夫倒是有一個合適的人員?”
“誰?”陳勝望向蔡賜,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蔡賜拿手一指,“遠在天邊,近在眼前?!?p> “我?”陳勝倒吸了一口涼氣,“這,這不合適吧?眾將能服嗎?”
蔡賜拿手一指自己,“將軍,這件事包在老夫身上?!?p> 他抬頭看了看天空,烈日當頭,口中說道:“老夫夜觀星象,發(fā)現(xiàn)明天是一個千載難逢的黃道吉日,當有王者起于東南。這不就是將軍您嗎?哦,不,應(yīng)該是楚王。”
陳勝嘆了口氣,“我本來不想如此,既然是天命所歸,我也只好勉為其難,當一當這個楚王了?!?p> 他也學(xué)著蔡賜的模樣,看了看天空中的金烏,“星象好像還顯示了,楚國的上柱國就在我的身邊,讓我看看他是誰呢?”
他把頭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最后將目光定格在蔡賜身上,“哦,原來就是房君你??!”
兩個人哈哈大笑,計劃通。
......
陳王的宮殿,美輪美奐。
這是他來到陳縣之后,耗費了無數(shù)民力物力財力修建的。
他本打算長居于此,沒想到宮殿剛剛完工,就歸屬了別人。
徒為為他人做嫁衣裳!
泥腿子出身的陳勝高坐其上,粗魯?shù)膯柕溃骸澳?,是嬴政老兒的什么人吶??p> 陳王拜伏在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孤,哦不,我是始皇帝的第十九子?!?p> 對于陳王謙卑的態(tài)度,陳勝很是滿意,“咸陽的那個皇帝是你什么人吶?”
陳王趕忙回答道:“二世皇帝乃是吾的兄長。”
“原來如此。”陳勝點了點頭,“那你為什么投降了呢?昂?”
“這個——”陳王一時語塞。
“大丈夫死何足懼?昂?投降干甚?昂?”陳勝嘿嘿一笑,“實話告訴你吧,我們已經(jīng)斷糧了。”
他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天,只要你再堅持三天就可以了。我們吶,打不進來!哈哈哈哈哈哈哈——”
陳勝連同眾將,哄堂大笑,陳王一臉驚愕,癱倒在地。
蔡賜走上前來,晃了晃陳王的腦殼,“讓我看看,這個玩意兒里都裝了些什么東西吶?”
他拍了拍陳王的脖子,“這大脖子,一定裝了不少血吧,拿來祭旗再合適不過了?!?p> 陳王臉上的驚愕轉(zhuǎn)為了驚恐,他死死抓住蔡賜的衣袖,“你說過,你們不會殺我的!你們說過,你們要放我離開的?你們不能說話不算數(shù)!”
蔡賜可憐的望了陳王,給他上了人生的最后一課,
“傻孩子,承諾不就是用來打破的嗎?既然我們可以答應(yīng)你,同樣也可以反悔。我現(xiàn)在正式通知你,我們反悔了!”
他一擺手,“押下去!”
幾個士卒上前,架著陳王往外而去,后者不停地掙扎,大聲的呼喊著,“你們不能這樣!饒命啊!不要殺我!我好恨!——”
大殿之內(nèi)的地上,留下了一連串的晶瑩,蔡賜提鼻子聞了聞,“好騷??!”
這時候,突然一個傳令兵來報:“稟將軍,賊將趙佗正在郡府之內(nèi)做著困獸之斗,守軍極其兇猛。兄弟們沖了幾次,都沒沖進去!”
陳勝忽的站起身,“走,讓我們?nèi)粫@個趙佗,看看他到底是那一路的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