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王朝。
安城。
時間臨近冬至。
今天的太陽還未升起,夜晚的寒氣仍籠罩著大地和蒼穹。
古老巨大的城池依舊在沉睡當中,千家萬戶的窗戶還像是淡淡的水墨,不見別的雜色,只有一片迷蒙的靜謐。
這個時候。
城中也就只有零星犬吠之聲響起。
卻唯獨在城中“大理寺”內,此刻卻傳出了各種呼喝聲。
呼呼!
是拳打腳踢打在空氣中的聲音,不止一道,是幾十道,竟然整齊劃一,如同軍隊一般。
拳風震蕩空氣。
昏暗的天光下,這片巨大的大理寺庭院內,是幾十個青年弟子們的拳術動作,他們動作矯健,如虎剪長空,如羚羊踢腿,如鱷魚翻身……
每一個動作都是腰馬合一,抖動渾身肌肉。
武人練武,功在早晚。
這是今年要招收的新一批大理寺弟子在晨練。
這時,忽然有一個身著繡龍魚袍的男人朝著這里走來,他身高八尺,好似頂天立地的一桿長槍,渾身透著強大的壓迫性。
這是大理寺的一位高手,“神槍靈官”王典,實力在安城里也是名鎮(zhèn)一方,是首屈一指的高手。
“嗯?為何少一人?”
神槍靈官看了眼一眾練武青年,突然沉聲大喝:
“陸亭舟去哪兒了?”
他說話時目光如電般射向了一個正在練武的青年,只見那青年身材高挑,容貌也俊美,是在問這個管事的青年。
話語喝問,如洪鐘大呂一般,也狠狠地迫入了其他青年的耳朵,令他們身體狠狠一顫。
“陸亭舟他……”
名作蕭飛宇的英俊青年收起動作,也是言語遲疑,道:
“回教習,陸亭舟他昨夜讀書寫字太晚到了三更,現在,應在睡覺。”
“睡覺?”
王教習爆眼一瞪。
馬上就要結業(yè)考校了,竟然還在睡覺!
轟~
一身氣息勃發(fā),震蕩的空氣都呼啦作響起來。
“因為寫字睡得太晚!”
這位身高八尺的錦袍大漢當即怒喝道:
“他是來大理寺考狀元的?”
“我大理寺要的是緝捕武人,他晨功三天一缺席,五天一遲到,這樣下去,還想留在我大理寺?是在做夢嗎!”
王教習的怒聲如雷滾滾,震蕩庭院,也震蕩著眾多青年的耳膜發(fā)痛不已。
“這會可不是在做夢么……”
其他青年面上不敢說,心里卻是都在腹誹。
他們都在早期練武,只有那位此刻在呼呼大睡,說羨慕是有的,但更多的卻是一種憐憫。
大理寺,許多人眼中鯉魚躍龍門的機會。
正如那些讀書人十年寒窗,為的都是一朝東華門唱名,自此為官入仕,高人一等,坐鎮(zhèn)一方,替天子皇帝牧養(yǎng)百姓。
同為朝廷衙門,大理寺不用十年寒窗,只要你有習武天賦,便可有資格穿上那身魚龍服,腰佩雁翎刀,為皇帝監(jiān)察江湖,逮捕奸猾詭邪之徒。
是以,大理寺人甚至要讓那些江湖武林,乃至朝廷百官都要敬畏。
但那陸亭舟卻偏偏不珍惜這個機會,來到大理寺后,整日曠課遲到,不精于晨功,不勤于拳術,偏偏喜歡舞文弄墨,倒騰字畫,跟個員外一樣。
“你們幾個別練了!”
王教習大動肝火,喝道:
“去,將那死睡的東西給我抬過來,有種讓他在我面前睡!”
“是?!?p> 一眾青年對視了一番。
而后,蕭飛宇走出后,點了幾個人,嘆氣道:
“冰雁,沈康,你們兩個跟我去吧?!?p> 說罷,三個人轉而去向了大理寺的休息房屋內。
大理寺作為安城內的衙門,不僅要維護武林,還要監(jiān)察官員,如此大的權力,大理寺內也是極大,幾十座庭院,五六處花園。
來到他們休息的地方。
呼~
有青年的綿長呼吸聲從房屋內傳出。
真的還在睡?
沈康看著蕭飛宇和陳冰雁兩個人,搖頭道:
“馬上就要結業(yè)大考,他卻這樣,真是可惜了他的天賦。”
他們三個人,可算得上這同期里面的最優(yōu)秀的三人,已然煉成了武道內勁。
但其實,在一開始王教習教拳的時候,陸亭舟的天賦是不比他們三個人差的,被王教習認為是與他們一樣,最有希望留在大理寺的第四個人。
可惜……
“不用想這么多,去叫他起來吧。”
蕭飛宇淡淡的說道。
如果說一開始在陸亭舟表現出與他們一樣的天賦時,他當然會選擇結交陸亭舟,畢竟以后都有未來,甚至會在一起共事。
但現在是陸亭舟自己浪費自己的天賦,整日無所事事,馬上大考要來,他卻只顧睡覺,倒騰字畫,未來必然是無法再留在大理寺的。
大考結束之后,他們將是兩個圈子的人了
既然道路已經不同,陸亭舟后面的結局已經可以看見,任何一個人也不會想著去結交,關心一些什么。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非是冷漠,而是人之常情罷了。
三人推開屋子,只見床上正躺著一個黑發(fā)散亂的青年,容貌居然比之前極為英俊的蕭飛宇還要好看一些。
“亭舟,快醒來,教習發(fā)火,讓我們抬你過去,你不想讓我們抬你的話,就趕緊起來自己過去?!?p> 沈康推了推青年。
青年被推醒了,聽著三人的話:
“昨夜睡太晚了,這就過去,聽你們這語氣,感覺王教習要吃了我一樣?!?p> 說話間,起床裹上衣服穿鞋。
……
此時正是天色開始破曉,一縷金光化作流曦,撒向了無邊大地。
大理寺庭院內。
鐵塔黑山般的錦袍男子王典臉沉如水,看著仍舊揉著惺忪眼睛走來的幾個人,后面是蕭飛宇三人,前方是一身黑衣的陸亭舟。
“陸亭舟!”
雷聲一般大的聲線在王典教習身上陡然爆發(fā):
“你要不想以后留在大理寺,就趁早走人。”
巨大的聲浪,讓庭院四方的屋瓦都簌簌而動,塵土飛揚,驚起飛鳥一大片。
看到教習是真動怒了。
陸亭舟微微躬身,道:“學生知錯了,日后定不再犯?!?p> “日后?”
王典卻是怒極,道:
“你還有日后嗎,再有一個月就是爾等的結業(yè)考校,以你的天賦,本該能留在大理寺的,但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半年來蹉跎了多少時光?”
微微嘆息。
我有苦衷啊,不可為他人道也。
陸亭舟只得再次道歉:
“學生一定不負教習所望,爭取能留下來?!?p> 庭院內。
此時王典教習的怒氣起伏不停,他真想讓陸亭舟頂嘴自己,然后便可好好教訓一番此子。
但陸亭舟每次承認錯誤的態(tài)度,卻又都挑不出毛病。
氣煞老子!!
“快滾!去將今晨的拳樁走一百回!”
最終,王典只得怒吼一聲,采用了這樣的懲罰方式。
“是。”
陸亭舟微微抱拳,轉身對蕭飛宇三人善意的笑了笑,然后獨自走到了一個偏僻的地方,無奈的揉了揉黑眼圈,開始趟起了拳步。
只有沈康對他回以點頭。
蕭飛宇和陳冰雁兩人,則是不想多說什么的樣子,懶得搭理一般,與陸亭舟越過,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繼續(xù)練功。
此時,太陽從地平線上徹地升起,金光灑在一眾青年演練的身影上,充滿著朝氣。
砰砰砰砰!
拳風震蕩空氣。
王典卻看著在另一邊演練的陸亭舟,其身形如龍,一步一步霍如崩弓,甚至比許多其他青年都更有那種味道。
但是越是如此,王典就越憤怒,更痛惜。
仗著天賦就不努力,再有天賦又如何,半年之期里,你比別人少下了一半的功夫,修行進度自然就慢了兩倍。
再剩下一個月就要結業(yè)考校。
陸亭舟注定是要……被離開大理寺的。
庭院一角。
陸亭舟起初還是無精打采,但伴隨著起拳之后,逐漸精神了過來。
只見他手臂如槍,腳步趟泥,一步一步都濺起塵霧!
砰!
拳法忽而如靈猿振臂,又若老象嘶鼻,更似惡虎撲牛!
砰!
砰砰砰!
一番動作下來,如身背五張大弓,一次一發(fā)力,衣衫獵獵,帶動嘩啦啦作響。
忽而,練拳時的他瞥見了王教習看向自己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陸亭舟心里搖頭嘆氣。
真不是他故意不好好練武,而是因為……
他的修行,別人不懂。
放眼看去。
這庭院之中,包括蕭飛宇、沈康、陳雁冰,乃至大理寺教習王典,練的都是肉身內勁,從感悟內勁開始,而后讓內勁有剛、柔之變,最后成就一口混元勁。
武道前期,三個小境界。
剛勁!
柔勁!
混元勁!
這是普通人到內勁高手的之間的三個階段級別。
大理寺的半年考校,除了各項技藝之外,最重要的則就是看能否煉出內勁,也就是可以開碑裂石的剛硬勁力。
普通人使得是拙力。
而蕭飛宇、陳雁冰、沈康三人,在四五個月的時候,就已經練出了內勁,勁力剛強,可自由勃發(fā),是剛勁階段!
王典,則是到達了內勁的最后一個階段混元勁。
也就是“剛柔并濟,出神入化”的境界,勁力勃發(fā),渾身成圓,可瞬間爆發(fā)出打死一頭大象的力量!
但陸亭舟進了大理寺后,修煉的卻不單單是這些外部肌肉勁力,還有……
精神!
他日夜與書畫為伍,癡迷書法畫作,并不是他有這樣的癖好,也不是書呆子。
而是因為俗世之中,書畫通常是最能蘊藏前人精神的事物,一副好的傳世字畫,其中的精神意志,便是跨越千年,仍讓讓人見字如面,感受到前人揮墨潑毫時候的所思所想,甚至是情緒……
要想書畫能至化境,文豪大家們必然是意到、神到、心到。
將畢生的心意神氣,綻放于成作的那一瞬間,而后永久留在一副墨寶之上,精神恒久遠。
陸亭舟看似癡迷于書畫,其實是在……
吞吸這些書畫上的精神!
而這一切,都源于帶他穿越到這個世界的一方印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