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水啊,你表妹想吃西瓜了,晚上回來的時候,你去超市看看買一個吧,錢不夠的話朝你舅舅要。”舅媽雖然和言悅色地說著,但字里行間都透著命令和無法反駁,李金水應(yīng)和著答應(yīng)了。
回公司的路上,李金水腦海里一直回蕩著劉會計的那些話,他沒想到原來劉會計是靠這樣的業(yè)務(wù)起的家,雖說沒什么不對,可她也有自己內(nèi)心的遣責(zé),畢竟靠死人來發(fā)財終究是缺了點那啥。
可劉會計所做的一切,舅舅都知道也支持,話說回來,這個公司也許就有很多這樣的事情,無處不在的潛規(guī)則既讓李金水大開眼界長了見識,也讓他三觀顛覆,原來錢還可以這么賺。
他并沒有因此覺得劉會計是個壞人,或者是個奸商,面對生存和利益,劉會計只是鉆了這么一個空子,因為很多窮人需要有這樣的空子,才能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也許是他們無知、無識,不了解一個行業(yè)的規(guī)則和法律層面的東西,可跟貧窮相比起來,有時候這些又顯得那么的微不足道。
李金水的家也并不富裕,從初中開始,他的記憶中父母就一直在為錢的事情而奔波,有時候還要為了一件事情到處借錢,才能完成這件事情,比如他上大學(xué)時的學(xué)費。
家里的情況,使李金水從小便很自卑,所以打小他就一直想擺脫這種窘境,上初中時他偷偷地收過蝎子、藥材,雖然沒掙過什么大錢,但多少也算有點補貼;上高中時他暑期打過零工,幫別人卸過整車的蔬菜,胳膊和腿上的皮都磨掉好幾處;到了大學(xué),他也曾經(jīng)出去兼職,洗過盤子,穿過羊肉串,也發(fā)過小廣告。
盡管他做的這些對整個家庭的開銷來說杯水車薪,可他還是努力地想要改變,直到他決定放棄學(xué)業(yè)去天津做生意。
所以,李金水理解什么叫貧窮,都說人窮志不短,可當(dāng)你真的缺錢時,志又算得了什么?有一年他要開學(xué)了,學(xué)費還不夠,父親死活不出去借錢,最后是母親到大姨家?guī)退枇宋灏賶K才算湊夠。
那兩年,父親一直熱衷于選舉村主任,鐵了心要在村里大干一番事業(yè),整整幾年都沒怎么掙過錢,最后村主任是如愿當(dāng)上了,可家里窮得都要揭不開鍋了。
母親天天跟父親爭吵,但父親完全不予理會,整個人還理直氣壯得說出一大堆理由,但再多的理由也換不來柴米油鹽和錢啊,最后母親一氣之下跑到縣城打工去了,來回五十多里的路,她每天要早上四五點騎著自行車從村里出發(fā),晚上再騎著自行車回來。
那段時間,如果沒有母親,李金水真不敢想象家里會過成什么樣,患了“官癮”的父親,只想著如何做好這個村官,完全忘卻了這個小家的存在。只可惜,真正懂他的人又有幾個呢?雖然他在任的時候為村里修了水泥路,建了過河橋,可一樣還是被人罵的罵,說的說,背地里講他貪錢的大有人在。
“貪錢?”李金水苦笑著搖搖頭,如果他要真做了,家里至于五百塊都要朝人借嗎?
李金水突然想,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被撞死了,父親會不會也像劉會計講的那個父親一樣,只是著急地跟別人談個價格,就將這件事兒了了呢?
盡管胡思亂想了一路,但回到公司后,李金水還是保持了他該有的熱情,他是來跟舅舅學(xué)做生意經(jīng)驗的,也許劉會計就是讓他成長的其中一環(huán)呢?這么想著,李金水也豁然開朗了不少。
張總依舊不在辦公室,但朱總在,李金水開始虛心地請教有關(guān)車險方面的問題,盡管朱總不是特別樂意多說什么,可看在老板的面子上他也不好一口回絕李金水的請求,于是就挑肥撿瘦地跟他講了些不痛不癢的東西,李金水也很識趣,不管你說什么他都照單全收著,反正多學(xué)點東西總得來說不吃虧。
忙活點別的事情,那些有的沒的,好的壞的,也就都拋到腦后了,中途小胖子張南通過QQ喊他一起到外面抽了一顆煙,這是他今天抽的第二顆,張南說第三顆要留給自己的夜晚。
一忙起來,時間就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jīng)到了下班的點,李金水剛準(zhǔn)備要走,舅舅王愛軍過來將他攔住了說:“金水,一會兒跟我去趟龍山賓館,晚上有飯局,這是車鑰匙,你下去等我吧。”
沒等李金水多反應(yīng),王愛軍已經(jīng)將車鑰匙塞到了李金水的手里,轉(zhuǎn)身又回了辦公室。
李金水只好聳聳肩,原本他打算先到公司附近的超市看看有沒有西瓜賣,然后再坐公交回舅舅家,可現(xiàn)在這個計劃要改變了,于是他先想到了要給舅媽去個電話。
“舅媽,我舅讓我跟他一起去龍山賓館,估計是要喝酒,所以讓我開車?!?p> “這樣啊,那你先把西瓜買了放車上,晚上帶回來就行?!本藡屨Z氣和煦地吩咐道。
“行,那我現(xiàn)在去看看。”
李金水掛了電話剛要下車,舅舅拉開車門坐進(jìn)了副駕駛,他插上安全帶對李金水道:“走吧。”
“舅媽讓我給表妹買個西瓜去?!?p> “有時間再說吧,我這邊著急,她不吃西瓜不礙什么事?!蓖鯋圮姵虺蚶罱鹚f:“開車吧?!?p> 舅舅已經(jīng)這么說了,李金水也不能再違抗命令,于是他啟動了車,緩緩開出了停車位,這次他熟練多了,盡管還是有點一蹦一跳的,但最少頻次減少了。
李金水照舊點了一份面,照舊掛得舅舅公司的單,只是這次他沒有遇到鎮(zhèn)首富王錢海,也沒有犯困,一個人在大廳翻著順手從車上帶下來的一本《故事會》,他從來沒有這么無聊過,無聊到自己連看故事書都覺得無聊。
又到了大廳的燈漸漸熄掉一大半的時候,王愛軍才從上面下來,他依舊是一身清新的味道,完全沒有飯局之后那種煙酒味,李金水看著紅光滿面,精神煥發(fā)的舅舅,他都開始有點好奇跟舅舅吃飯的這個客戶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