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 公主教書
時近傍晚，孩子們都放學(xué)回家了。陸恒是個盡職的祭酒，孟小魚到時，他剛剛跟所有的教書先生們議事完畢。
“義妹找我有事？”陸恒問道。
“就是來問問義兄，今日學(xué)堂可有何事需要我?guī)兔鉀Q的？”
“倒也還好，就是我發(fā)給孩子們的紙筆，大家都舍不得用。好幾個孩子就帶著一塊木板，用毛筆沾清水于木板上練字，教書先生們跟我訴苦，說是字尚未評完，水便干了。”
這讓孟小魚想起幼時用手指沾水在漁船上教哥哥寫字的情形。那時候他們也窮，沒錢買紙筆，但是他們覺得很快樂。
她說道：“廣言司的木尚書見到有一家鐵匠鋪用一種可在鐵器上做記號的石筆，我估摸著那筆的原料便是滑石，可寫可畫，痕跡還可被擦去。我明日便著人去看看那石筆從何而來，令人大量制作，再做些尺寸合適的青石板發(fā)給每個孩子。如此他們便可用石筆在青石板上寫字練字。青石板可重復(fù)使用，孩子們便不會舍不得用。只是以后他們就得用硬筆寫字了，毛筆只能算是輔助?！?p> “如今先生們教書也是用粉筆在黑板上寫字，倒比毛筆方便多了。孩子們用石筆在石板上寫字倒也應(yīng)了先生們的教書方法，只是以后他們科考還是得用毛筆，這毛筆怕還是不能只當作輔助。”
“我正著人制作鉛筆，也令廣言司研究圓珠筆的制作。硬筆寫字方便快捷，遲早會被文人接受。朝廷科考，考的畢竟是學(xué)識，而非用毛筆寫字。以后或許也會稍作變通，允許用硬筆和毛筆作答也未可知?！?p> “義妹如此說，我倒放心了不少。這幫孩子家境都貧寒，不過父母既愿意送他們來學(xué)堂，定是希望他們能讀書寫字，將來有些出息的。”
“義兄覺著上官玉萱教得如何？”
“整個學(xué)堂也就她一個女先生，起初是讓人不太適應(yīng)。不過孩子們都喜歡她，愛聽她彈琴，看她作畫。”
“我找她來，本是想讓她先教女學(xué)生的，誰知學(xué)堂開了后竟無一個女學(xué)生來上學(xué)，只好讓她勉為其難教男學(xué)生了?！?p> “她本是金枝玉葉之身，如今肯屈尊降貴、拋頭露面地來教書，倒是難為她了?！?p> “她可有顯得拘謹或不樂意？”
“并無。我看她倒似乎挺樂意?！?p> “她已被貶為庶人，平民女子街頭賣藝、地里干活的不在少數(shù)。她只要不端著公主架子便能養(yǎng)活自己?！?p> “我看她倒還頗有些孩子氣，愛聽故事。每次阿簡上課時她都要坐到后面跟孩子們一起聽。”
“是嗎？”孟小魚忍不住笑出聲，“那義兄先忙著，我去看看她?！?p> 孟小魚老遠便聽到了上官玉萱的琴聲，悠揚婉轉(zhuǎn)，很是動聽。她站在屋前聽完了一曲才進屋。
上官玉萱見到她，倒比前兩次熟絡(luò)了很多，開口就道：“姑娘怎的今日得閑來看我？”
“我這不擔心你住此處不習(xí)慣嗎？”
“有王媽陪我呢，倒比之前好了不少。我最喜歡的是不用做飯了。我和王媽都不太會做飯，王媽便去學(xué)堂的廚房拿飯菜回來吃。”
“那你覺得做教書先生感覺如何？”
“起初我倒還真有些不敢，不過看著孩子們都喜歡聽我彈琴，看我作畫，我就敢了?！?p> “你做的是教書先生，可不能光顧著自己彈琴作畫，能教會那些學(xué)生才是真本事?！?p> “我也是如此想的，故而今晚還在苦思孩子們能學(xué)會的琴譜?！鄙瞎儆褫婺闷鹨粡埣?，“你瞧這個是否還算簡單？”
“琴譜我可看不懂?！泵闲◆~苦笑道。
她在夢里學(xué)的是簡譜和五線譜，這些半像漢字半像筆畫的譜子她可看不懂。
“我明日便教他們彈這曲。只是學(xué)堂如今就我有一把琴，學(xué)生們得一個一個來，教起來頗費工夫。”
孟小魚沉思片刻，道：“教琴似乎還真得一個個來。明日我讓人多買一把琴給學(xué)生用的，這彈琴的課便當孩子們的課后興趣班吧，愿意學(xué)的自己報名跟你學(xué)，你每次只教一個。”
“那我豈不是清閑了許多？”
“不是還有畫畫課嗎？如今孩子也不多，你確實清閑了不少?！?p> “如此我便能多聽點故事了?！?p> 孟小魚打趣道：“你是喜歡聽阿簡講故事呢，還是喜歡阿簡這人？”
上官玉萱被她說紅了臉，嬌羞地問道：“阿簡可有婚配？我也未敢問?！?p> “喲，你還真動心了？”孟小魚嘻嘻笑著，“阿簡家中除了父母就再無他人。不過這幾日我也打聽了一下，想要嫁給他的人多著呢。”
“就他那窮樣兒？”
“上官玉萱，你怎能小瞧我書巫書屋的小二？他不僅飽讀詩書，能說會道，算起帳來也毫不含糊。你不知我那書巫書屋未出名前要賣出去一本書有多難，若非他足夠有本事，我的書屋怕是早就關(guān)門了。隨后生意好了，進到書屋的人一買就是好幾本甚或上十本的，可阿簡收錢從不用算盤，卻算得比算盤還快。就他這才華，若真去科考，準能撈個官當當?！?p> 孟小魚一番話說得上官玉萱又驚又喜。
孟小魚趕緊趁熱打鐵：“你若瞧上了阿簡，那可得趕緊點，不然讓別家姑娘搶先了?！?p> “我怎覺得你這話也未必可信呢？”上官玉萱卻像是忽然開了竅，“他能賣書會算賬又如何？收的錢又未給他自己。更何況，他如今又非書肆小二，不過是你這窮學(xué)堂的窮教書先生罷了。”
“就阿簡這身本事，到何處會無出息？你當他只是個窮教書先生？皇上說了，以后這朝廷開的學(xué)堂，教書先生都得通過考核方能上任，我管這叫‘持證上崗’。阿簡第一個就報了名要去考試，皇上還說要第一次考核教書先生，他要親自主考，下月就開考，凡考過的都封從九品官職，秩俸百石，以后根據(jù)所教學(xué)生之成果酌情提升?！?p> “此話當真？我怎的不知？”上官玉萱忽然緊張起來，“那可如何是好，我定是考不過的?！?p> 孟小魚忙安慰道：“術(shù)業(yè)有專攻。這教書先生也不能啥都會。這個學(xué)堂的教法不似其它私塾那般讓一個先生從早教到晚，啥都一人教完。我這學(xué)堂有人專教寫字，有人專教讀書，有人專教算數(shù)，你便專教琴藝和繪畫。就這兩樣，你定是能行的?！?p> “皇上會讓一個閨中女子通過考試？”
“要問這尚赫男子中是否有不低看女子的，怕誰也比不過皇上。他便從不拘著我，也從不小看我?！?p> “姑娘說的也沒錯，可我畢竟是被他貶為庶民的，他定不愿見到我，又怎會讓我通過考試？”
“皇上胸懷寬廣，定然會一視同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