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2 策馬同行
馬在滿目蒼夷的大地上緩緩而行,觸目所及,一片荒蕪。
孟小魚坐在管愈身前,纖腰被他緊緊摟住,后背緊貼著他結(jié)實的胸膛,感覺到他輪廓線條的流利與優(yōu)美,耳際發(fā)梢傳來他呼吸間的溫?zé)釟庀ⅲ阌心敲匆粫旱幕秀?,仿佛他倆一直就這樣相擁相依,已經(jīng)走了很久,還會一直走下去,從天光乍破到暮雪白頭。
管愈環(huán)在她腰間的手忽然動了動,俯身在她耳邊低語道:“好不容易長回去的肉又掉沒了?!?p> 孟小魚一愣,繼而反駁道:“阿志哥哥,在我夢境中,女子以瘦為美。就我這身材,不知要羨煞多少妙齡女子?!?p> 管愈不由得失笑,滿肚子的擔(dān)心和怒氣頓時煙消云散,問道:“可有按時服藥?”
“嗯?!泵闲◆~點頭如搗蒜。
“可有好好睡覺?”
“嗯?!?p> “當(dāng)真?”
“有褐樟在身邊,我不敢不好好睡。他如今是無凈法師的俗家弟子,自詡學(xué)了幾天醫(yī)術(shù)就了不得,天天盯得緊,每日催著我按時服藥睡覺?!?p> “算他知輕重!”
管愈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卻讓跟在后面的褐樟瞬間漲紅了臉。
“阿志哥哥,仗打得如何?”
“有你的手榴彈,威力確實增大了不少。我們將手榴彈放在投石機上,投到麗緲城的城墻上,炸得那些守城軍士面目全非。我估摸著兄長這會子應(yīng)該帶著軍隊將麗緲城攻下了?!?p> “整個麗緲郡,也就麗緲城城墻堅固,易守難攻。攻下麗緲城后,要拿下整個麗緲郡就易如反掌了,阿志哥哥當(dāng)親自指揮,一鼓作氣拿下……”
孟小魚說到這兒,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挖坑自己跳了,趕緊閉了嘴。
管愈果然就生氣了,語氣中帶著慍怒:“我知以你之性情,定不愿待在府中無所作為,故而你印報紙、養(yǎng)鴿子、做手榴彈,我都由著你,橫豎你也知道自己不可過于勞累,將活分派給下人去做??蛇@災(zāi)荒之地你也敢跑來?此處能吃的都被蝗蟲吃光了,若非夏將軍剛好在此,即便護衛(wèi)能護得你周全,你恐怕也難以溫飽?!?p> 孟小魚被管愈說得低下了頭。
若非她及時趕到,就靠夏將軍他們?nèi)耸謸錃?,也不知要撲殺到幾時。
她心中雖然不服,可到底還是有些心虛,未敢將話說出口。
管愈見她又變得乖巧了,一聲嘆息:“你把我給你精挑細選的護衛(wèi)都派出去養(yǎng)鴿子了,連褐樟都派了出去。我若不來,怎能安心打仗?到時候麗緲攻下來了,小魚兒沒了,我不是要悔恨終生?”
“阿志哥哥,我錯了?!泵闲◆~不想管愈為她擔(dān)心,只好服了軟。
管愈語氣柔和下來:“從今往后,無論遇著多緊急的事,你都不可未有我陪同而自己出宇寧城?!?p> “知道了?!?p> “小魚兒,”管愈抱緊了她,頭俯在她的耳側(cè)低聲呢喃,“我可以不要這尚赫江山,但我不能沒有你?!?p> 孟小魚心中一顫,忽然覺得自己其實不必非要跟他走到底,他倆此刻的相依,便已是上天的恩賜。在這個戰(zhàn)火紛飛、天災(zāi)不斷的年代里,誰能知道明天和意外誰來得更早呢?她如今每次見到管愈,都感覺像是他倆此生的最后一次相見。
她覺得,什么葛若蘭、國恨家仇都不重要了。只要她和管愈的心在一起,他倆便永遠都不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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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騎飛馬奔馳而來,猛然在兩人跟前停下。一個身著勁裝的護衛(wèi)從馬上跳下來,朝著管愈單膝而跪:“殿下,有飛鴿來信。”
“何處傳來的?”管愈舍不得下馬,坐在馬上問道。
“鴿子直接飛入殿下府中,蘭黛小姐說是中盛傳來的密信。”
“中盛?”孟小魚問道,“是都城外農(nóng)莊的飛鴿傳來的?”
“屬下不知。”
“念。”管愈簡短地命令道。
“是?!弊o衛(wèi)打開信,愣了半天,俯首說道:“屬下不認識上面的字?!?p> 管愈皺了皺眉,跳下馬,拿起信看了一下,對著孟小魚笑道:“準是你這丫頭弄的?!?p> 孟小魚也下了馬,湊到管愈跟前看了一眼信,立刻明白了為何蘭黛知道這信是從中盛傳來的而護衛(wèi)卻不識,因為上面寫的全是拼音。
她在北翌時教過管愈認拼音,管愈大約都還記得。他默默讀著信,里面說的是上官烈鋒以商議十六公主的婚事為名,派使者去了西嶺,請西嶺派兵援助他攻打管愈。
她回頭問護衛(wèi):“這信是何時收到的?”
“七日前。屬下在路上走了六日?!?p> “小魚兒,你覺得這消息可靠否?”管愈問道。
“我知道上官烈鋒已將十六公主許配給了西嶺的十三王子克格洛榮威。我原以為十六公主已經(jīng)出嫁了,未曾想到竟還在商議婚事。”
她說完回頭問道:“褐樟,你此次去都城可曾聽到十六公主的什么消息?”
褐樟回道:“小的此次去都城,順便去看望了東宮那個被我買通了的小廝。小的送了點東西給他,又請他喝了頓酒,也聽到了些事兒?!?p> “好樣的!”管愈朗聲笑道,“褐樟,跟著小魚兒久了,也會耍心機了。”
“干我何事?”孟小魚立刻反駁,“褐樟本來就聰明,是你前些年把他帶傻了。”
管愈不理會她的揶揄,問褐樟:“你都聽到了何事?”
“小的到達都城時,剛好遇到上官烈鋒派的使臣離都,故而多問了那小廝幾句。小廝說上官烈鋒本欲年初便送十六公主去西嶺完婚的,可不知為何,十六公主死活不愿,非要他派人去西嶺考察了克格洛榮威的品行為人等才愿意出嫁。后來這邊戰(zhàn)事一起,上官烈鋒也就把這事擱下了,直到小的在都城時才派人去。小的覺得此事有些蹊蹺,不過是去考察西嶺王子的為人處事,怎的竟派了奉常和大行令兩位大人一同前往,小的便請小廝多留意此事,又交待了留在農(nóng)莊的阿楓,讓他每隔三天就去找小廝打探一下情況?!?p> 管愈頷首道:“如此說來,這消息大約是從那東宮小廝處得來的?”
“小的認為是?!?p> 孟小魚說道:“如今上官凌云在麗緲督軍作戰(zhàn),那小廝又從何處得來這個消息?聽著確實讓人起疑?!?p> 管愈道:“不過既然知道了此事,我們也不得不防。小魚兒,你認為西嶺會派兵幫助上官烈鋒嗎?”
“我不了解西嶺國王的性子,不敢妄斷。不過如若是我,大約會先坐山觀虎斗,等你和上官烈鋒打得差不多了,我再趁虛而入,我搶到地盤了就歸自己,沒搶到就當(dāng)幫上官烈鋒出兵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非讓他把女兒嫁給我當(dāng)兒媳婦不可?!?p> 管愈吃吃笑了起來:“就你這丫頭滑得很。”
孟小魚嘆道:“上官烈鋒也真不是東西,居然找外人來聯(lián)合打你,簡直是丟上官家祖宗的臉。”
管愈早已改名為上官逸明,聞言呵呵直笑:“這語氣,聽著還真像上官家的人?!?p> 孟小魚驀然臉紅,撅嘴橫了管愈一眼,沒再說話。
“其實我跟上官烈鋒也差不了多少。他跑去西嶺借兵,我跑去南川借兵,彼此彼此。”
“這哪是一回事?西嶺每時每刻都對尚赫虎視眈眈,恨不得一口把尚赫吞了。可南川跟尚赫的關(guān)系向來好,相幫相扶,和平友善,從未想過搶尚赫的土地?!?p> “可上官烈鋒不是如此說的。他說的是我勾結(jié)南川要謀奪尚赫江山,想讓南川吞并尚赫。如今尚赫北部的百姓還是很支持上官烈鋒的?!?p> “看來我報紙給的力度還不夠,回去后我就讓木朱林把南川和西嶺出兵的事做個專題報道,非得讓清者更清、濁者更濁不可。”
“這我相信。就你這張嘴,黑能說得更黑,白也能說得更白。即便真有必要黑白顛倒,你也大約能干成?!?p> “你怎能如此說我?我向來只幫親不幫理,誰跟我近我便幫誰。”
管愈朗聲笑了,滿臉寵溺地從背后親了一下孟小魚的頭,低聲說道:“此刻我倒是離得你最近,可我覺得還是不夠近,恨不得把你吞下肚去,如此你才不會亂跑?!?p> 孟小魚不由得紅了臉。
管愈又道:“西嶺如若真愿意和上官烈鋒一起來打我,最可能的便是出兵攻打西南關(guān)。上官凌云在北,他們在西南,形成兩面夾擊之勢?!彼D(zhuǎn)頭看向身后跟著的護衛(wèi),“即刻回頭去通知夏將軍,讓他留下兩百人善后便好,立刻帶著其余軍士回西南關(guān)準備?!?p> 護衛(wèi)應(yīng)聲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