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6 斷子絕孫
“??？！”聽到無凈法師說孟小魚可能早臥床不起的話，孟小魚和管愈都被嚇得驚呼出聲。
“法師可查出原因了？”管愈迫不及待地問道。
“阿彌陀佛！”無凈法師神色肅然，“老納三年前于公子府上初見姑娘之時(shí)，便懷疑姑娘中了綺夢草之毒。但聽公子所言后，老納又以為是錯覺。若非今次姑娘又中了軟筋草之毒，老納還真不敢妄斷?！?p> 短短幾句話猶如晴天霹靂，直震得孟小魚目瞪口呆，管愈也頓覺五雷轟頂。
他們都知道，綺夢草和軟筋草都屬東昌國的毒草，一種致幻一種致命，在尚赫都屬禁藥。可孟小魚卻同時(shí)中了兩種毒卻不自知。
孟小魚懵怔了一會兒，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說道：“和尚，如若我體內(nèi)有兩種毒藥，我還能好好活到如今？你可莫唬我！”
管愈早已嚇得臉色煞白，魂不附體，此時(shí)聽到她的話，也回過神來，極力壓抑住內(nèi)心的恐懼，低聲說道：“小魚兒，法師醫(yī)術(shù)高超，你莫語出傷人，且聽法師慢慢講?！?p> 無凈法師又念了聲佛號，這才說道：“綺夢草之毒可致人常年出現(xiàn)幻夢，且嗜睡，重者會五識盡失，分不清夢境和現(xiàn)實(shí)。姑娘這綺夢草之毒中得該有些年頭了，如今看來卻是神智清明，真乃萬幸?！?p> 孟小魚這下不得不信了。
十年前，她和爹爹的漁船被浪打翻了，爹爹從此便去了。她被人發(fā)現(xiàn)時(shí)，正躺在沙灘上做著那種怪夢，夢中的她患了腿疾，有個有錢的老爸，她還在夢中學(xué)會了讀書、唱歌、畫畫……
但是在夢中，她的鼻子聞不出香臭，嘴巴嘗不出甜苦，眼睛辨不清人臉。她醒來后，鼻子也失靈了，從此聞不出任何氣味。無凈法師說重者可致五識盡失，那么她這算不算失去了三識？
而一旁的管愈也突然悟明白了，為何那一次他拉著孟小魚在假山上看黑月，她會忽然昏睡三日不醒。當(dāng)時(shí)無凈法師確實(shí)懷疑過她中了綺夢草之毒。
“法師之前為何不敢確認(rèn)她中了綺夢草之毒？”他問道。
“中了此毒之人，多眼神渙散，經(jīng)常出現(xiàn)幻覺，分不清真實(shí)與夢境。可姑娘看起來不但神清目明，且反應(yīng)也甚為靈敏。這才是老納起初不敢妄斷的原因。便是如今，老納也想不明白姑娘為何之前只是做夢，卻無其它癥狀?！?p> 管愈卻不想糾結(jié)這些，只急切地問：“法師可有法子解毒？”
“綺夢草之毒雖有藥可化解，但也等于無藥可解?！?p> “法師此話怎講？”
“綺夢草之毒，唯軟筋草可化解?！?p> “法師，軟筋草乃毒藥，如何化解綺夢草之毒？”管愈大驚失色。他自然知道，軟筋草可散人氣力，服用之人三到五日必?zé)o法站立行走，繼而致人臥床不起，全身筋骨軟化，三月到半年內(nèi)必亡。
“阿彌陀佛！軟筋草既是毒藥，也是化解綺夢草的解藥。可軟筋草之毒必得滯于體內(nèi)半年到兩年不等方可逐步化去綺夢草之毒。如此一來，怕是綺夢草之毒尚未被完全化解，人便已因筋骨軟化無力而亡，故無人真敢用軟筋草去化綺夢草之毒。姑娘這軟筋草之毒中的怕是不止半年吧？已經(jīng)化去了不少綺夢草之毒，故而姑娘最近幻夢減少?？晒媚锷碇熊浗畈葜?，居然每日尚能活動自如，真乃萬幸?！?p> 管愈看著憔悴的孟小魚，只覺得心片片碎裂：“小魚兒，你怎的會中軟筋草之毒？”
孟小魚在東宮時(shí)中了軟筋草之毒，她以為上官凌云找來的藥早已把毒化解了，故而從未跟任何人提過此事。此時(shí)被管愈一問，卻不知如何開口解釋，訥訥說道：“該是上官凌云的太子妃給我下了毒，可我后來服了解藥確實(shí)好了?！?p> 孟小魚昏睡的這幾天里，管愈也聽褐樟說了她在都城被上官凌云軟禁和劫走之事，此時(shí)聽到她輕描淡寫地說中毒之事，也猜到了這丫頭必定遭了不少罪，不由得更加又悔又恨。早知如此，自己受傷后就不該逃回宇寧，而應(yīng)該先去都城把她帶走。
他本以為上官凌云雖然將小魚兒軟禁了，可他既然心悅她，怎么著也會善待她、護(hù)好她，誰知竟讓他的太子妃對她下了毒手。難怪他的小魚兒怎么也不愿與人共侍一夫。
孟小魚看著管愈緊鎖的眉頭和眸中的郁色，也生出一股愧意來。管愈落到今日這地步，與她脫不開干系。而她又把自己身子搞壞了，頻添了他的憂慮。她又開始覺得自己說不定還真是千煞之命?？磥?，當(dāng)初她還真不該擅改命理。
無凈法師又念了聲佛號，說道：“姑娘所服的解藥，該是玲瓏花制成的。玲瓏花可將軟筋草之毒性封存于姑娘的筋骨之內(nèi)，壓制住毒性，卻不能化毒。玲瓏花性熱，其藥效遇寒即散。姑娘服用了玲瓏花制成的丹藥后，該是又得了寒癥，才使得玲瓏花的藥效漸弱。”
“法師，她確實(shí)于結(jié)冰的護(hù)城河中游了一段，得了寒癥?！惫苡牶终琳f過，孟小魚為了逃出東宮，從溫泉池游到護(hù)城河，差點(diǎn)喪命。
“如此老納便明白了。玲瓏花之藥性被寒氣逐漸散去，姑娘體內(nèi)軟筋草之毒便逐日釋放，故而姑娘如今會覺得一日倦怠過一日。好在姑娘有貴人相助，愿意用自身內(nèi)力為姑娘驅(qū)寒，使得那玲瓏花之藥性并未盡數(shù)散去。否則，姑娘此刻怕是已臥床不起，即便是東昌醫(yī)巫紫羅沙來救，怕也回天乏術(shù)。姑娘中了綺夢草和軟筋草之毒仍能活到現(xiàn)在已是奇跡。阿彌陀佛！”
管愈早已心急如焚，問道：“請問法師身上可有軟筋草解藥？”
無凈法師搖搖頭：“老衲最后兩顆解藥上次已給姑娘用了。幸好姑娘當(dāng)時(shí)服了兩顆解藥，否則，姑娘這次中了軟筋草之毒后，怕是挺不到如今?！?p> “法師可能配出解藥來？”管愈著急得臉都白了。
“軟筋草之解藥唯東昌醫(yī)巫紫羅沙一人能配制?？蛇@人行蹤飄忽不定，不僅常年在尚赫和周邊各國游走，聽聞也常常穿過西嶺去往西方各國。公子即使有心去找她，只怕也終將會空忙一場?！?p> 孟小魚這時(shí)總算明白了，自己這就算得了絕癥，沒幾天活頭了？她不由得嚇出了一身冷汗。
管愈緊緊握著她的手，想要給她一點(diǎn)安慰，可他自己的手心也早已潮乎乎的，額頭和鬢角全是細(xì)密的汗珠。
他顫聲說道：“法師醫(yī)術(shù)高超，定能設(shè)法配制出解藥來。需要何藥材，我讓人尋來?！?p> “阿彌陀佛！老衲曾有緣見過紫羅沙兩面，也曾聽她略微提起過軟筋草之解藥的配方，她當(dāng)時(shí)說這解藥的大多藥材都可在東昌尋到，但有四味藥材極其難尋——東昌深海的紅珊瑚蟲、南川叢林的黑鰻蛇膽、西嶺秦山的百年老參和北翌草原的冬蟲夏草。她當(dāng)時(shí)缺了百年老參，老衲手上剛好有一棵，便送與了她，她便配制成解藥送了幾顆給老納?！?p> “我一面派人去尋紫羅沙，法師一面潛心配制解藥可好？”管愈眉眼間的擔(dān)憂與緊張，讓人的心為之緊縮，“法師剛剛提到的那幾味藥，需要多少，我立刻派人去尋?！?p> “阿彌陀佛！公子不用著急。姑娘體內(nèi)的綺夢草之毒當(dāng)已無大礙，假以時(shí)日，必能盡解。至于軟筋草之毒，老衲手上有北翌的冬蟲夏草，再加些其它藥材配上幾味藥，加上姑娘體內(nèi)殘存的玲瓏花之藥性，可保姑娘行動如常人。只是……”
“只是什么？”管愈剛剛放松了一點(diǎn)的神經(jīng)又繃緊了。
“只是老衲的藥也只能壓制軟筋草之毒，姑娘必得日日服藥，且萬不可再泅渡，若再沾染了寒氣，恐怕老衲的藥也救不了姑娘。姑娘也不可與人動武或太過勞累，一旦受傷或生病，姑娘身子變?nèi)?，體內(nèi)的軟筋草之毒便無法被壓制住。另外——姑娘體內(nèi)之毒封于血液和骨髓中，如若懷胎，毒性會過到胎兒身上，輕則生而殘廢，重則胎死腹中?！?p> 孟小魚聞言只覺得眼前發(fā)黑，頭腦一陣陣的暈眩。
她這是造的什么孽，上天要讓她斷子絕孫？
雖然就算未中毒她也未必就想嫁人生子，但那是她的自由選擇，而不是老天強(qiáng)加于她的。
誰說“我命由我不由天”？上天可以不跟她做任何商量就剝奪她為人.妻.為人母的權(quán)利。她又能如何跟這種不講理的上天抗?fàn)帲?p> “小魚兒！”管愈依舊握著她的手，低低地喚她。“小魚兒，別怕，有我，有我在?！?p> 孟小魚無力地看向他。他的臉色煞白，雙眼通紅。他自己也在害怕，居然還在安慰她。
她朝著他擠出一抹微笑：“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