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羅夫子這邊來到柳葉房里，只木著一張臉兒說：“什么對錯都不用再說了?？傊敵跷也辉撠潙倭魣@的便宜而和你們一家人拉扯上關(guān)系，是我自作孽。”
柳葉手顫抖著，羅夫子深吸一口氣繼續(xù)快速的說：“你日后想怎樣不用給我說，也不用擔心胡家，胡家的親我自會去幫你退掉。我明天就回青湖府，我走之前會給你一萬兩銀子做補償，以后你我之間無拖無欠也沒有關(guān)系了，你也不要說曾經(jīng)做過我的弟子?！?p> 說完帶著斑管揚長而去，柳葉受此打擊眼淚成串的掉。而柳桃昨晚回來心情郁結(jié)，飯也沒吃，半夜里竟然發(fā)起燒來，鬧到天明總算好了，只見她頭發(fā)絲里都被汗?jié)裢噶?，軟軟的拖著身子洗浴?p> 李春把她抱到窗前的小榻上正給她絞頭發(fā)，就聽見鶯兒在外面說柳葉又哭得死去活來，并說了羅夫子的話。李春見柳桃掙扎著下來就攔住她：“你這樣子就算去找人吵架也吵不贏啊?！?p> 柳桃被他逗得笑了，手放在他肩膀上：“小春哥，這事兒不能就這樣按他們的想法來，實在是太欺負人了?！边@個他們，自然是指羅碧城盧家姐弟等人。
“我陪你一起去。”“不用了，女人的事情女人來解決，我誰也不怕?！彼拿婵祝a充一句“我知道有你撐腰啊?！?p> 羅碧城行李不算多，已經(jīng)收拾得差不多了，大件的都已經(jīng)送到船上去了。柳桃進來也不虛打招呼，只自己找了椅子坐下來：“聽說羅夫子要給我妹妹一萬兩銀子了結(jié)此事。”
羅碧城一怔，難道她做得不對嗎？斑管忠心護主，出聲道：“柳娘子莫逼人太甚了。這事說起來我家太太若有錯也只三分，七分倒在明玉姑娘自己身上，她一個大姑娘的難道太太還用繩子把她栓在腰上嗎？而且——”
斑管也是看自家主子昨晚默默流淚到天明的樣子氣急了，要不然這話怎么也不該說——“聽說她是明明知道和盧相公同桌吃飯還欣然而去，中途特意把鶯兒打發(fā)開。”
柳桃感覺自己后背又被虛汗浸得有些濕，她面不改色等斑管說完才開口：“你的意思我懂，就是柳明玉也不是什么好東西。她個性軟弱，沒主見，心思又淺薄，來個有用心的一挑撥就容易走歪路、做錯事。”
她這么痛快承認自家妹妹的短處倒叫羅碧城主仆無言。
“可是造成她這樣的，不正是羅夫子你嗎？俗話說養(yǎng)不教，父之過，雖然她父母皆在可若有老師、老師自然排在父母前面，更何況是你接了她在身邊教養(yǎng)?！?p> “這么多年來你捫心自問你真的有對柳明玉盡心過嗎？你只養(yǎng)而不教，還覺得自己已經(jīng)十分高尚、十分委屈，一個窮秀才的女兒也不是什么天仙，還有個不名譽的姐姐——”柳桃自嘲了兩聲“所以你已經(jīng)是十分慈悲。柳明玉遇見你真是上輩子修了福積了德，得你青眼提攜應該是感激涕零，她縱然現(xiàn)在成這樣也不是你的錯，自然是她爛泥扶不上墻，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果然是庶民家風如此?！?p> 柳桃說的每一句都是羅碧城平時所覺得的，只不過她的思緒比較委婉，不是這般直白的表述?，F(xiàn)在這一句句實話說出來，主仆倆一方面雖然覺得“本來就是這樣”一方面卻又覺得有點打臉的感覺。
“羅夫子，我卻認為遇見你是柳明玉的不幸。她本來可以無憂無慮做個小戶人家的姑娘長大，她的見識和她的日子相匹配，衣食無憂，父母疼愛，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普通男子，也許是個小伙計也許是個小商人，總之是她應該過的日子?？赡慵热话阉采膹乃瓉淼牡胤桨纹饋?、帶進你的天地里，你卻又不管她讓她自生自滅，你覺得你沒有錯？”
“你讓她過大家閨秀的生活，只教她大家閨秀的皮毛卻不教她大家閨秀的精氣神，說白了，你還是看不起她。”柳桃盯著羅夫子“你看不起我們這些普通小民，我們庸俗，為了一文錢打破頭，不知道彈琴也不知道喝茶，所以我們也不配你的教養(yǎng)。”
“那方少奶奶，據(jù)說當初嫌棄你的寶貝外甥都不承認倆人的婚約，可我看她活得相當活蹦亂跳的，也不見她就有什么過不下去的想法。她的底氣哪里來的？為什么柳明玉沒有？方少奶奶是大家千金，莫非大家千金就情有可原。柳明玉本來也可以長成一個堅強驕傲的大家閨秀的，可是你不肯教她。”
“我想，你大概還和我爹娘一樣內(nèi)心覺得柳明玉配你外甥還高攀了呢，你外甥是人中龍鳳，柳明玉是路邊蒲草，被你外甥強了做小，吃虧的反而是你外甥?！?p> “一萬兩銀子，確實不少，買十個柳明玉都有多。你覺得自己十分偉大了吧，從此可以安心的橋歸橋路歸路，我告訴你沒這么便宜的事。”柳桃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我妹妹的人生完全毀了，不僅僅是她婚前失身而是她撞見了一個混賬男子，這一生都栓在這流氓無賴身上了?！?p> 羅碧城從沒這樣被人直面斥責過，她只覺得自己的臉皮完全被扒掉了，毫不留情的，她現(xiàn)在不是火辣辣而是血淋淋。她實在承受不住，在這個比自己小一輩的女人面前哭道：“是的，你說的都是的，現(xiàn)在你要如何呢？要我以死謝罪嗎？”
斑管跪倒在地：“柳娘子你得饒人出且饒人，我們太太畢竟也是親身帶了明玉姑娘七八年啊。若說沒一絲感情你也太冤枉太太了，實在是，實在是出了這事誰也不想的?！?p> 一時屋子里只有低低的抽泣聲，柳桃呼吸一下，緩慢道：“我要——第一，一萬倆銀子太少了，既然禍是從留園起的，你就把留園交出來吧，我會派人跟你回青湖府收房契。你把一萬倆的銀票給我，像你那樣直接甩給柳葉是害她，她沒能力管這么一大筆錢。”
“第二，我要你永遠不要再管盧家姐弟的閑事，管你們是你什么親戚?！?p> 羅碧城直點頭，她恨不得這一對外甥外甥女多吃點苦頭，怎么還會管他們的破事。斑管把燕侯的銀票轉(zhuǎn)交給柳桃，第二日她們主仆悄無聲息離去連侯夫人都沒有告辭，柳桃叫一個燕子島的人跟去收房契，留園本就是李春給她的聘禮之一，她不愿意讓它再在外人之手。此是后話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