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在一種極為焦灼的狀態(tài)中,再度過去了三月。
而這三月,單從戰(zhàn)爭的這重維度上來看,卻是寧靜的。
起碼,自那日先知化身,那位黑衣老人留下捉迷藏的最后告誡后,虛空墻體依舊穩(wěn)定,詭異大軍也依舊被隔離在了墻體之外。
可是,人間還能擁有多少個寧靜的三月呢?
對于這個答案,即便是當下被尊為人間主宰的神子,也給不出來。
他所能做的,似乎只有這三件事情。
甚至為了做這三件事情,連一眼都沒合過。
其一、統(tǒng)御人間。
其二、瘋狂地設(shè)陣。
其三、尋找那位先知的真正藏身之地。
如果說前兩件大事,他做出了一些成績,但第三件,他完全是毫無頭緒。
即便是將念力籠罩了人間的大江南北,也沒有尋出任何的蛛絲馬跡。
最終,他只得選擇放棄,并接受了這樣一個顯得有些冰冷的事實:
憑借那位先知的實力,假如他鐵了心要跟自己玩捉迷藏的游戲,甚至是他站到了自己面前,自己都不一定能將其認出來。
那日自爆的鬼靈子,便是一個最好的例子。
也許,自己應該將更多的時間,放在那條獨立自主的成仙路徑的摸索上。
只是自己距離成仙差的那最后一點,到底是什么呢?
......
魔土,魔坑世界。
準確地說,這里從此以后便不再被稱作是一片世界了。
因為在魔祖以一種極為強硬的態(tài)度鎮(zhèn)壓下,那些生活在魔坑之內(nèi),自成一方世界的后天魔族,終于擁有了一個爬出深坑的機會。
他們不再畏畏縮縮,也不再被先天魔族輕易地叫喚為臭蟲。
而是擁有了一道新的身份,與先天魔族,唐國人,海族人,東域人一般無二的稱謂:
大同世界的新人類。
他們就是一個人!
一群有血有肉,能夠獨立思考,有膽量,有氣魄,善良勇敢,且愿意為這個人間而戰(zhàn)的人類中的一份子!
甚至于,魔祖還為他們騰出了一片新的平川。
那也是他們頭一次地,可以離天空這么接近。
更重要的是,當年他們先祖尋死覓活才找到的那片土地,終于又重新回歸到他們的手里了。
至于因為后天魔人走出魔坑,而爆發(fā)了起義聲浪的先天魔人們,有一些直接被砍了腦袋,還有一些則直接被發(fā)配至了西方的那片結(jié)界之地。
當然,前往結(jié)界之人,也遠遠不止是他們。
而是除了婦女和小孩的絕大多數(shù)魔族人,都先后集結(jié)奔赴了過去。
他們需要在那里的明光陣中,嘗試著萌發(fā)光種。
還需要拿起自己手上那把被分發(fā)的誅邪武器,接受原本人族將領(lǐng)的操練。
而假如他們連這兩件事情都做不好,便只能利用他們偌大的身軀去做些苦力,比如修建臨時住所,照料那些得以幸運地從明光中再度恢復為人的虛弱百姓。
起初他們也有些怨言,可在發(fā)現(xiàn),所有的種族生命待遇一律平等之后,這種怨言才稍稍地減弱了一些。
但真正讓他們放下芥蒂的,卻是一大批光明學宮的學子到來以后。
他們利用所修的書道,畫道等等道法,不斷地闡述近似于‘兼愛’‘非攻’的大道理。
再配合著一種名為時間增益大陣的陣法。
即便是曾經(jīng)是嗜殺成性的他們,在里面待了一陣后,卻也萌生了一種自己讀過幾年書的錯覺。
也因此,原本只是想著茍活的他們,在思想的同化下,更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心中,生長出了一種奇異的東西。
隱隱像是:
信念。
......
東域。
圣元教解散了。
這是他們的教主,在那一天歸來之后,除了停戰(zhàn)以外,做出了的第二道決定。
起初他們感到極度的不能理解。
直到他們的教主問了他們這樣的一個問題。
還想不想活著?
如果想的話,便按照神子的吩咐,嘗試著去融入即將到來的大同世界。
他們聽后立刻噤聲,并開始了某些試探。
而不試不知道,一試嚇一跳。
他們發(fā)現(xiàn):唐國國門大開,邊境不再設(shè)防。
他們還發(fā)現(xiàn):
帝都創(chuàng)建了一座光明學宮,里面不但有著無數(shù)上古先賢的典籍,而且,儒道,魔道,妖道,乃至于上古人族的傳承,竟然都在里面可以共存。
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學宮左右,竟還分別布設(shè)著兩座偌大的神奇陣法。
一道可提升修行速度千倍。
而另一道,竟然可以誘使修士心生光明種子,以抵御即將來到的詭異侵蝕。
最最重要的是,所有人都可以進入其中!
這樣的見聞,一度讓他們以為這個世界瘋了。
可轉(zhuǎn)念一想,他們成為修士的目的不就是為了:
一是好好活著。
二是好好修行。
既然在原來的唐國,這兩個目的他們都能夠滿足,入不入教,或是有沒有國別,這些東西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于是,他們便壯著膽子,成群結(jié)隊地去了。
而與之相反的是,
大唐的一支驅(qū)邪大軍,卻來到了東域與魔土的交接之地,找到了那片名為惡魔眼的地方。
他們不斷地借助自身的秘術(shù),渡化那里的天鬼,以及完成對生地那幫萃取圣元的修士的清退。
因為圣元教已經(jīng)解散的緣故,是否萃取圣元,也已經(jīng)變成了一件無人關(guān)注的事情,所以清退一事也并未受到多少的阻力。
而隨著時間一天天地過去,那片原本名為惡魔眼的土地,也一天天地煥發(fā)出新跡來。
不再有成群結(jié)隊的鬼奴,抱著通過侍奉天鬼,獲取魔功,繼而一步登天的幻想。
也不再有魔人淪為生育機器,甚至自己的孩子從一出生,便被剝奪了擁有靈智的權(quán)利。
他們頭一次地,走出了那片原本禁錮自己的地方,觸到了一種極為陌生的東西。
隱隱像是:
自由。
......
白家鎮(zhèn)。
一座位于繁盛的桃林深處的小院。
“吃飯了。”
隨著一聲輕呼,一個容顏秀麗卻顯得給格外蒼白的女子從院內(nèi)探出頭來,并對著院外的一對奇怪的老少呼道。
對女子而言。
她其實不太明白,為何他們會來到這里,又為何會愿意在她的院外待上數(shù)月。
雖然她對那位黑衣老人一無所知,可他旁邊那位手持盲杖的瞎子,她是認識的。
所以,即便是自魔土回來以后,她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但只要她還有做飯的力氣,便也不忘了去捎帶上他們。
可這一天,那位黑衣老人在吃完飯后,卻又再度問了她一個問題,一個連續(xù)數(shù)月他都沒有落下的重復問題。
“你還在等他嗎?”
女子再度一怔,正如她想不明白老人為何會賴在這里不走一樣,她也同樣想不明白,為何他自到來的那一天起,并開始勸說自己跟他離開。
而且,他竟像是能夠完全窺出自己的心事!
可就在她以為,自己只要如先前一般點頭,老人便會同樣識趣地回到院外的時候。
這一次,他卻極為罕見地發(fā)出了更多的嘶啞聲音。
“可是,他明明已經(jīng)不會回來了。”
“這樣的他,還值得你繼續(xù)堅守下去嗎?”
女子聽罷,蒼白的臉上閃過了片刻的苦痛,最終卻還是凝為了一道,極淺極淺的笑意。
隨后,她再度點了點頭。
“但如果,你很快就要死了呢?”
黑衣老人再度不甘地問道。
可結(jié)果,卻還是有些不盡人意,女子依舊沒有表露出跟他離開的意思
甚至于,她仿佛早已有所預料了一般,并未顯出多少對于死亡的懼色。
“唉?!?p> 一道嘆息落下,黑衣老人搖了搖頭,便不斷地朝著院子外面的世界漸行漸遠。
他像是有些想不明白:
女子到底是在堅守著一些什么?
為何,竟連死亡都無法將她勸離?
......
乾靈宮。
經(jīng)過數(shù)月的修繕,這座帝都的宮殿,倒不再像是天柱剛剛傾塌那陣,顯得那么的破爛不堪。
不過,這一切也得益于,那根砸穿了整個帝都的巨大天柱,當時并未將整個帝都攪得天翻地覆,而是在落下之后,徑直沒入了土中,甚至在后來,直接如光一般地消融了。
彼時,一塵正立于宮中,望著外面的天色眉頭微蹙。
三月的時間,馬上就要過去了。
這樣的寧靜,究竟還能持續(xù)多久呢?
最重要的是。
那位先知,現(xiàn)在到底藏身在何處?
可還沒等他繼續(xù)深思下去,突然之間,他卻猛然察覺到了一陣天地氣息的異樣。
隱隱像是有什么東西,將要破土而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