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
“為什么明明有那么多位仙居士尋到了這里，甚至其中還有不少超凡脫俗之輩?！?p> “為什么，一定要等到我的到來不可？”
“你這里既然蘊(yùn)藏了得道成仙的奧秘，倘若他們七位任何一位成仙，人間又何至于陷入如此的困境呢？”
知曉了世界完整真相的一塵，沒來由地感到了一陣悲傷和憤懣，他再度忍不住地質(zhì)問道。
在他看來，明明當(dāng)年七位仙居士已經(jīng)察覺到了詭異的再生，只要有真正的人仙坐鎮(zhèn)，即便是不能真正地?cái)乇M詭異，但也不至于。
“唉?！?p> 界靈聞罷，卻突然發(fā)出了一道嘆息。
“其實(shí)如你先前所言，被侵蝕后的我，需要的只是一位單純的救世者?！?p> “不能假公濟(jì)私，甚至于，也不能將種族的利益，凌駕于世界的利益之上。”
“既然你們?nèi)祟愡x擇信奉，沒有國哪有家的道理?！?p> “同樣地，為了種族，有時(shí)必須犧牲國家。”
“而為了世界，有時(shí)又必須犧牲種族?！?p> “這是一脈相承的東西?！?p> “唯有真正能夠看破的人，才有資格從我手中接過，這所謂的得道成仙的奧秘?！?p> “相反，若只知拘泥于人族的小我之中，以保全人族為己任，你覺得我能夠放心，讓他們成仙嗎？”
“何況，這片世界因?yàn)榧磳⑾萑肟萁?，本就不允許再多人去爭渡了。”
“而且你永遠(yuǎn)也想象不到，在成仙的誘惑面前，他們的道心又將會(huì)暴露的多么徹底?！?p> “難道？”
一塵因?yàn)榻珈`的最后的那番話語，難以自抑地生出了一道猜測。
莫非如界靈所說，七位仙居士竟然都先后經(jīng)歷了，如自己先前被叩問本心的一幕，而他們竟然全部折戟了！
界靈隨后突然發(fā)出了一道冷哼。
“得道超脫?！?p> “多么美好的字眼啊！”
“可是，假如選擇他們超脫的，是一片亟待他們拯救的世界呢？”
“與先前你所面臨的那般?！?p> “我曾叩問過，每一位到來者的本心?！?p> “而不管他們?nèi)绾我轮怩r，又或是再如何道貌岸然，最終，都在我的質(zhì)問聲中完全地暴露了自己?！?p> “可是他們的回答，似乎永遠(yuǎn)只有一個(gè)：”
“羽化登仙而去?！?p> “唯一還算含糊的，只有那玄虛仙人，可是，他遲疑了。”
“而在我問出了，能否為了世界犧牲人族這個(gè)問題后?！?p> “他更是連一個(gè)字都回答不上來。”
“這便是我為什么非得等到你的到來不可的原因?！?p> 這！
真相的殘酷有些超乎了一塵的想象。
但對(duì)于界靈的這一番說辭，他又感覺自己好像確實(shí)無法反駁。
在尚未真正成仙之前，仙居士們終究是殘存著自己的人性，但恰恰是因?yàn)檫@樣的人性，如同悖論一般，成為了制約他們成仙的阻礙。
該將這一切的罪責(zé)怪向誰呢？
他們自己？
界靈？
還是說，這片岌岌可危的世界？
站在他們的立場上，卻也仿佛都沒有錯(cuò)。
尤其是面臨為了世界拋棄人族，這種根本算的上是反人類的考驗(yàn)時(shí)，又真的是人類出身的他們可以招架的嗎？
可是，換言之，如今界靈既然選擇了自己，不也是期盼著自己成為這樣的仙？
不覺之間，他像是看到了命運(yùn)的終裁，道道悲涼的氣息，更是不斷地向著自己身體纏來。
“我知道。”
“雖然你是以一個(gè)大世界的神胚身份降世，但對(duì)于歷經(jīng)了人族之事的你來說，這樣的考驗(yàn)同樣顯得無比艱難。”
“可時(shí)至今日?！?p> “恰如我再也沒得選一般?！?p> “同樣，你也失去了選擇的權(quán)力。”
“你應(yīng)該能夠認(rèn)清，站在世界的上空俯瞰眾生，什么樣的選擇才是對(duì)的吧？”
彼時(shí)，情感與理智，在一塵的腦海之中展開了激烈的交鋒，作為一個(gè)即將引領(lǐng)世界走向正途的主宰，他必須要有自己的決斷。
理智告訴他，世界的利益高于一切，可那樣的他，極有可能會(huì)成為一位人類歷史上的暴君。
而情感又告訴他，必須捍衛(wèi)孕育了他的所在人族的利益，因?yàn)橹挥羞@樣才能稱得上是，沒有背叛祖宗，沒有遺棄生民。
“所以，我也必須完全地做出那個(gè)決斷才行？”
“可是，世界的危局，一定會(huì)淪落到那般不堪的局面嗎？”
陷于掙扎之中的一塵，再度不甘地問出了自己心中所想。
如此反人類的決定，他又真的能做出來嗎？
假如世界依舊存在，可人類卻全然消亡，包括所有他曾經(jīng)擁有過的親朋好友，師兄至愛，全部都將消逝不見，這樣的結(jié)局他又真的能夠承受嗎？
界靈沒有直接回答，而是開始了一陣嘆息。
“世人生而自由，但又無往不在枷鎖之中?！?p> “真正意義上的超脫，興許永遠(yuǎn)都不存在?！?p> “雖然世界的危局，仍存在著一線生機(jī)?！?p> “可若是真的到達(dá)了那個(gè)地步，而你若始終邁不出那一步的話。”
“無論是你，還是我，這僅余的一次機(jī)會(huì)，興許都將被浪費(fèi)掉?！?p> “甚至于，這樣的你，根本無法從我這里，觸到那最終的成仙奧秘?！?p> 最終的成仙奧秘！
一塵一怔。
他再度感覺自己陷落在了一種比之個(gè)人生死抉擇還要艱難的抉擇中，因?yàn)樗F(xiàn)在背負(fù)著的，是數(shù)億生靈的生死，而它們，興許都只是在自己隨后的一念之間。
不能成仙，無法救世！
一旦成仙，卻再無退路！
到底該做出怎樣的抉擇呢？
界靈隨即便消隱了，徒留一塵一個(gè)人靜默地立在了守天宮的宮門前，雙眸緊閉，一籌莫展。
借助時(shí)間秘術(shù)，他不斷地推演那兩種可能性的前路，到底將指向何處。
倘若真的成為了那滅情絕性的仙。
或許可以擊潰詭異，又或許，人族也不至于消亡。
可是，當(dāng)我真正開啟了眾生平等的觀想法時(shí)，我便再也不是一個(gè)捍衛(wèi)人族正道的仙人了。
而是代表了世界的意志。
即，所謂的天道。
站在人族的立場上，他們又真的能理解這樣，甚至?xí)?qiáng)逼著他們赴死的無情天道嗎？
可倘若拒絕成仙。
不曾擁有力量的我，又該以怎樣的鋒芒，破開眼前的內(nèi)憂外患之局？
難道，這樣不是坐等世界的滅亡？
換言之，我豈不是要眼睜睜地看著，包括人族在內(nèi)的所有生靈，也隨之陷入永世不得翻身的境地？
冥冥之中，除了滅情絕性之外，仿佛再?zèng)]有其他更好的出路了。
可是為什么！
一塵一下子想起了某些東西。
為什么上一位玄天之子，可以不被捆上這樣的枷鎖，甚至可以四處留下自己的仙人血脈。
可偏偏輪到我時(shí)，卻仿佛根本就沒得選擇。
既然如此的話！
興許，我可以都不選！
一念至此，他緊閉的雙目，猛然睜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