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上空，黑云開始密布，如同即將迎來一陣疾風(fēng)驟雨。
神武侯侯府之內(nèi)，煙塵四起。
一塵看著那首先自其中走出的古刑刃，臉上閃過失落。
該來的還是來了。
而有些人他還沒有等來。
“如你這般，愿意主動赴死之人，縱觀這數(shù)千年歷史也從未見有過?！?p> “你說，我應(yīng)該夸你聰明，還是愚蠢呢？”
“神武侯！”
古刑刃似乎特意將最后的那三個字咬得很重，但一塵卻只是不置可否地笑了一笑，事已至此，爭論這些對于他來說仿佛沒有任何意義，若真要細究出一樣。
也只能說是為了爭取幾分微弱的時間。
正因為如此，他沒有直接放棄開口。
“是非功過，自有后人評說?！?p> “但做出這樣的選擇，我不后悔?！?p> “好一個不后悔！”
古刑刃臉上的獰笑閃現(xiàn)一瞬，隨后又像是想起什么有趣的事情，他接著出聲道：
“你知道嗎？在你現(xiàn)在的身世沒有曝光之前，我還曾暗中調(diào)查過你?！?p> “你父母雙亡，親人盡喪，無家族，亦無勢力，單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p> “而且，既有文人的謀略，又有武將的膽識?！?p> “曾經(jīng)。”
“我一度以為你沒有弱點?！?p> “哪怕是楚氏妄圖與我聯(lián)手，也被我一口拒絕?！?p> “因為那時沒有弱點的你，無人能去招惹?！?p> “可是，在你外出尋妻回來之后，一切都變了?！?p> “我突然發(fā)現(xiàn)你不光有了一個巨大的弱點，甚至于，還可以給你安上一個私通外域的罪名?！?p> 此言一出，立在一旁的小怡花容閃現(xiàn)一道驚色，可在她還來不及繼續(xù)細想之時，一只溫暖的大手卻已經(jīng)將她緊緊攥住。
那是一塵想要給她表達的訊號：
有我在，不要多想。
古刑刃見到這樣一幕，再度顯出一副揶揄。
“還真是感情深厚呢！”
“不過，你真的打算束手就擒？”
“難道不拿出你殺害我妹妹時的滔天恨意來？”
說到最后，古刑刃像是逐步開始卸掉偽裝一般，語氣變得愈加地森然。
“一個造反者，不應(yīng)該是這樣子的?！?p> “既然你不愿意暴露本來面目，那我就來逼你一把吧！”
“來人！”
一塵看著古刑刃的變化，終于察覺到事情的走向開始出乎他的意料，或者說，天子竟比他想象中還要更恨。
在那些本該被他遣散的侯府下人被帶上來后，他原有的淡定面容徹底被擊碎了。
他們竟然一個都沒有走掉！
“你！”
一塵臉上不由顯出一道不甘，他猜到了接下來將要發(fā)生什么，可是，那也正是他心心念念回到帝都，最不愿見到的事情，如今，所有的努力皆然化作逝水東流了。
“好！”
“很好！”
古刑刃如同在鑒賞和品味，眼前這個殺害他妹妹的男人的苦痛，但他隨即便搖搖頭。
“可是，這還不夠?！?p> 話音剛落，古刑刃手上光芒微閃，未明的氣刃顯現(xiàn)，噗的一聲，一名侍從便人頭落地了。
血流如注，散漫了整個庭院，其中一絲更是飄到了一塵臉上，如細雨般微茫，卻銳利如白刃。
“??！”
一塵忍不住地低吼起來，他雙拳緊握，面目之上，盡是猙獰之色。
“哦！”
“忍不住了？”
“那就不要再壓抑自己！”
“動手??！”
“如你在幽州城那般，如你砍殺我妹妹時那般，揮動起你的黑戟?！?p> “來砍掉本將軍的腦袋?。 ?p> 古刑刃聲音再度響起，可手中的動作卻始終不曾停下。
噗噗噗！
數(shù)道宰肉之聲出現(xiàn)，又是幾個人頭圓滾滾地落在地上，隨著尸體越堆越多，放眼望去，竟如一大片覆在地上的紅楓葉一般。
最終，幾十個下人全然被殺光了，他們臨死前的哭喊與掙扎，絕望與悲憤，每一個表情都被一塵的一對血目看在了眼里。
他猜到了古刑刃的用意，除了逼他動手以外，這所有一切，都將完完全全地算在他的頭上。
或者說，這也是天子想要讓世人看到的，造反的代價。
“?。 ?p> 一道更大的吼聲再度從一塵喉管中逼出。
因為極度的渴望與隱忍之間的對沖，他如同一道緊繃的弓弦般顫抖不已，臉上的青色筋絡(luò)更是泛滿了整個面目。
他知道自己不能動手，因為一旦動手，所有的東西都將坐實。
可是，他真的已經(jīng)快要忍不住了！
“本將軍給過你機會了！”
“既然，你還是不敢動手，那我便只好祭出殺招?！?p> 然后，在一塵眼眶都欲要爆裂的目光中，兩道他最熟悉的身影，再度被拋了出來。
其中一道，是一個被釘上了封道符后茍延殘喘的女人。
而另一道，卻是一具尸體。
“衛(wèi)姜！”
“三弟！”
一塵絕望地叫出了聲，他怎么也沒有想到，竟連他們也沒有逃過天子的屠刀。
他的三弟死了，生機全無地倒在了他的面前，干枯的面容，仿佛在拼殺之時，用盡了身上最后一絲氣血。
“你們，是畜生?。 ?p> 他再度絕望地嚎道。
彼時，他再度無比駭然地發(fā)現(xiàn)了另一樣?xùn)|西，雙目失神的衛(wèi)姜身下遍布血跡，連同她的孩子，竟然也！
“??！”
驚天地，泣鬼神的咆哮，突然自這座被武盟的修行者層層包圍的侯府之中傳出，天上的黑云也被這一道吼聲震出了一道窟窿，而一塵的眼角。
在經(jīng)歷了難以想象的重壓之后，突然溢出了兩行血淚。
“我白一塵這一生，唯欠生母，唯欠妻子，唯欠兄弟！”
“但我永不欠這大唐！”
“也再不負這天下！”
巨大的聲息在天地間回蕩不止，其間，竟仿佛隱含了某種神的力量。
而它里頭凝結(jié)的絕望與悲涼，是如此地攝人心魄，以至于除了大批街上的百姓被驚得匍匐在地之外，竟連那道屹立了無盡歲月的遠古天柱，也開始晃動了！
“快看！”
“那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在聲音漸息之后，有人敏銳地注意到了天上的變化，那道高聳入云的天柱，上面的古老密文竟然再也不曾發(fā)光了，甚至于，還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微微晃動了起來。
災(zāi)星現(xiàn)世，天柱傾塌！
巨大的聲勢如同潮水一般流傳，而后，每個人都仿佛難以自抑地生出了一道這樣的念頭。
唐國，難道真的要滅亡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