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雄！”
“老子要你死！”
“老子要你死??！”
一戟擎天起，欲斬百日紅。
一塵自福貴口中得知了所有的真相，而他那道有些難以自抑的狂怒，甚至讓身旁的龍殊都不禁一顫，他隱隱覺得，那狂怒比之昔日身為龍族怪物的自己更為駭人。
可對于一塵而言，這不夠，這還遠遠不夠，他要殺人，不顧一切地想要殺人！
圣人，成仙，救世，去你娘的吧！
自己生命中最美好的存在已然死了，這樣的生命有何意義，這樣的世界有何意義！
他向來是不憚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楚雄，可是，他沒想到，他真的做了，而且做的這么徹底，這么決然。
而他，作為酒瘋子的徒弟，終究還是步了他師父的后塵。
殺人全家，究竟是怎樣陰狠毒辣之人才能干的出來的事情啊！
這就是命運嗎？
這就是你他娘的命運嗎？
去你娘的老天爺，去你娘的命運吧！
誰能想到，一年之前他的恩師龍應(yīng)景才剛剛被道院之人接走。
興許是出于對道院的忌憚，有或許是出于對自己暗中轉(zhuǎn)移親人的擔憂，那個天殺的狗東西，竟然真的就下了這樣的狠手。
福貴說，他聽到了一些那樣的傳聞：
在龍應(yīng)景走后的一個漆黑的夜里，幾十個蒙面的黑衣人襲來了，他們釘死了所有白家以及白府的大門，燃起了一堆熊熊烈火。
如同狩獵一般，他們緊盯著所有可能讓生者逃亡的地方，聽著里面拼命的哭喊與求救，就那樣死死地守著他們，從夜里守到了天明。
他們完全地不留活口，甚至連焦土中殘存的一線生機也不放過。
最終，他們得意地離開了，帶走了幾百號人丁的性命，留下了那一大片完全死寂的黑暗。
那樣的屠殺引起了軒然大波，甚至使得在家養(yǎng)老的福貴也聽說了，雖然他孤苦無依，只有一頭同樣蒼老的青牛陪伴著他去度過自己所剩無多的凡人日子。
可是他在聽說以后，卻選擇了將自己余下的生命捐獻給這片焦土。
因為他始終記得，白家老東家那幾十年的善待，他也始終相信，那個曾經(jīng)創(chuàng)造奇跡并出走多年的少年終將歸來。
于是，他在這片焦土的面前立了一座簡易的茅草屋。
白天放牛，晚上得了空閑便時不時地干另一件事：
挖墳。
他總覺得那樣心善的老爺不能白白死去，那幾百號人丁也不能沒有墳?zāi)埂?p> 所以，自一年前生出念頭的那時起，他便一直挖著，但因為他年老體弱，挖墳的速度顯得極慢，卻也完全沒有放棄的意思。
鎮(zhèn)子上的其他生者沒有人愿意幫他，反而嘲笑他，繼而遠離他。
他們說：他是年老了神志不清，頭腦中盡然想著干這些蠢事。
他們又說：他定然是被往昔那個死去的守墓人附了魂，他是異類，是存在的不詳。
他聽到了，沒有辯解，也沒有放棄，只是覺得有那一頭老青牛理解自己就足夠了。
只是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心心念著的少主卻始終沒有歸來，但他永遠期盼著，等待著。
雖然他的力氣有些快耗光了，有時才挖了一鏟子便累得氣喘吁吁，甚至有時挖了一小座墳便要躺上數(shù)日。
可是，他仍舊在等。
大不了就死在自己挖好的墳里吧！他如此想道。
但仿佛縱使他那年老體衰的生命到了最后一刻，他也始終相信：
那個白衣男子，那個曾經(jīng)‘挽狂瀾于既倒，扶大廈之將傾’的少年終究會歸來的。
這是他余生的希望，也是白家的希望。
而在這一天，他終于等來了。
“福爺爺，這墳就先別挖了?！?p> “因為，我要找人跟他們陪葬！”
一塵雙目通紅，咬牙切齒的憤恨聲最終從口中傳了出來，然后，他便對著福貴用力地磕了一個響頭。
這個為了白家那些未寒的尸骨挖了整整一年墳?zāi)沟睦先?，值得他如此的相待?p> 他清楚地知道，老人度過的這一年有多么地艱難，可為了白家，他卻甘愿用這樣的方式去耗光自己生命的余熱。
“咳咳?！?p> 福貴欲要將他一把扶起，卻不自禁地吐出了一大口血，他的身體本已是強弩之末，因為一塵的到來，大喜之下反而使得緊繃的意志都瓦解了。
“福爺爺你！”一塵面目駭然地看著他。
可福貴的面色卻顯得很淡然，甚至滿是皺紋的臉上還欲要艱難地擠出一道笑來。
“老奴也該死了，這段時間全靠一口氣在死撐著?！?p> “不過，老奴能等到少主回來，本就算是受了命運的眷顧?！?p> “只是，少主！”
他突然一把抓住一塵的手，像是用盡畢生力氣說出了自己最后的寄語。
“你一定要為東家他們報仇??！”
福貴說完便愈發(fā)地奄奄一息起來，一塵見狀，心中更是焦慮萬分，靈光一閃之下，卻突然想到了一樣東西：
通天丸。
那本是自己留給小怡的東西，可是，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同時，他也不禁想起了昔日帝都教坊司的那幫女姬所說的話。
“是呀！一顆被喚作通天丸的仙丹，是被藥閣煉制了數(shù)十年才煉制而成的，聽他們傳言，吃了甚至可以延年益壽，青春永駐?！?p> 就當死馬當做活馬醫(yī)吧！他趕忙塞了那顆吞天丸給了福貴。
“福爺爺，你趕忙吞下去，這是能延年益壽的仙丹?！?p> 然而，令得一塵詫異的是，那福貴突然吞出來了半顆。
“你這是？”
就在他以為藥效太強老人難以承受之時，卻見他在仙丹的滋養(yǎng)下，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紅潤，氣息也猛然恢復(fù)起來，甚至還有了一絲鶴發(fā)童顏的味道。
直到氣息變得緩和，福貴才說出了自己吐出那半顆仙丹的因由，令一塵怎么也沒有想到的是，他竟然是為了自己的那頭老青牛。
“老奴雖然怕死，卻也不愿自己獨自一人活著。”
“那頭青牛，雖然是老奴撿來的，可是老奴卻覺得它比人還有靈氣?！?p> “若不是它這一年的陪伴，老奴恐怕早就活不下去了?！?p> “所以老奴把它視作了自己如今唯一的親人，還請少主見諒?！?p> 末時，告別老人，回望了一眼那片承載了數(shù)百條無辜生命的焦土，一塵終究是帶著龍殊朝著臥龍城進發(fā)了。
新仇，舊恨，所有的一切，他實在是忍不下去了！
父親，姨娘，爺爺，還有小怡，一塵飛馳在前去殺人的路上，心中不斷地咀嚼著他們的名字，滔天的恨意竟似乎要蠶食他的神智。
楚雄！
天殺的狗東西！
你若不死，我白一塵誓不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