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塵被一具身影帶偏,追至最后發(fā)現(xiàn)只是一具幻身時,在錯愕的背后,他的眸子猛然一冷。
一些沉寂許久的東西,開始冒出頭來,卻是殺意。
他平時最討厭的事便是被人欺辱,因為這很容易讓他想到一個人:
楚雄。
兩者無外乎都是奪取他人之物,成就己身,只是一為明搶,一為暗奪。
一念至此,那些被時間暫時封存的苦痛再度浮現(xiàn)一塵面龐,他冰冷的眸子也愈發(fā)的冷。
這份仇,我記下了!
只是等他無功而返時,卻見到了那樣難以置信的一幕。
一人單膝跪地,手捧一大團冰肌雨露,而侍奉的對象卻是:
水心月。
她見他來了,卻始終空著手,哪怕臉上也是格外冷淡的神情,這使得她原本還糾結(jié)的面色突然閃過一絲黯然。
她再度望了望他,見他依舊沒有半分來勸阻的意思,眼眸終于變得決然而又冰冷。
此時四周盡是圍觀哄鬧的聲音。
“快看,那可是玄冥七子的靈劍子韓逸?。 ?p> “好浪漫??!”
“答應他,答應他!”
一塵終于走近了,卻也只是離那冰肌雨露更近一些,他走至了自己六師姐和五師兄的旁側(cè)。
“你的冰肌雨露呢?”
“弄丟了?!?p> “這也能弄丟!還是你根本就沒有去???”
“既然沒有取得,就當是沒有去吧,反正也沒有太大的意義了?!?p> “不聽話,現(xiàn)在水心月就要成為別人的道侶了,你還無動于衷?看師姐回去怎么收拾你?!?p> 六師姐本打算只是和自己的小師弟竊竊私語,但似乎因為她太過激動,還是溢出去了。
水心月玉手顫抖著,在接受的那最后一刻,她還是忍不住看向了那個男人,卻見其眼眸純澈,根本不興一絲波瀾。
難道竟對我連半分愛意都沒有嗎?
呵,我還自以為是地希望借機能喚起他的一絲挽留,原來我竟是這般地自作多情,而他。
竟是那般地絕情!
在四周鬧騰的聲音中,她終于還是收下了,成為了那個將冰肌雨露捧在手心發(fā)笑的女人,仿佛也將在周圍人的贊美聲中永遠地幸福下去。
一塵的面色卻開始有些沉著,不是為了水心月,而是因為那團冰肌雨露。
水心月能因此收獲自己的幸福自然是件好事,雖然可能有賭氣的成分,但自己又有什么立場去勸阻她呢,自己終究只是一個既不愛慕也難以與她走過一生的男人。
畢竟,他盡管有圣人之姿,卻也不認為整個道界的美麗女人都應該圍著自己。
可他的先天靈智告訴他,這團冰肌雨露有問題,連帶著單膝下跪的這個人也有問題。
但這一切都只是直覺,直覺也可能是假的,畢竟,那方真心池的冰肌雨露可是大同小異,卻也有人能夠入得那核心之地。
既然如此,一切就草草收場吧,只是那賊人,你莫要被老子逮到。
細想起來,自三仙宗三戟斬殺銀尊使后,他的天殘戟也多年不曾真正殺過人了。
一塵起步便要離開,只是將要出生靈寶地的入口之時,一道身影飛速閃來,并叫住了他。
“你難道就沒有什么想說的嗎?”
“沒有。”
“如果實在要說,只能說祝你幸福,不過你心思單純,我還是希望你不要輕易因為感動喜歡上一個人?!?p> “這是一個朋友的告誡。”
“只是朋友嗎?可我根本就不想跟你做朋友!”,言罷,水心月又忍不住地哭泣起來。
“你既然不喜歡我,那我喜歡誰也從此與你沒有關(guān)系!”
“我愿意給他機會,因為我沒有給他任何一點點的回報,他便愿意用性命替我去摘那冰肌雨露,并且也摘得了?!?p> “而你,卻連為我而去都不愿意?!?p> “我早就說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也希望你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人”,言罷,一塵再度邁起步來。
“大傻子!”
“大笨蛋!”
在那句“大笨蛋”中,他的身影越走越遠,并最終消失了在了天際。
水心月徹底地絕望了,她直接將那團冰肌雨露摔碎在了地上。
我根本要的不是這些,難道你不明白嗎?隨即便如一個無助的小女孩般抱腿蹲坐下來。
她再次忍不住地哭了,因為:他根本聽不懂自己小女生的反話。
他頭也不回地走了,因為:他害怕自己真的聽懂。
佛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而人世間的憂慮和煩惱,不外如是。
在這一天,一塵似乎永遠地失去了一個愛慕者,卻也難言日后會不會多出一個敵人。
榮耀的背后,刻著孤獨。
而愛的背后,則是恨。
太華山頂,酒瘋子和自己的七位愛徒聚在一起,他飲著小酒,哼著小曲,連帶心情也有些小小的暢快,因為他見證了一對璧人的誕生,而且還是他的兩位徒弟。
正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看來自己的徒弟們都深諳此道。
等等,我這小徒弟怎么一直苦著個臉坐在一旁,好像有人欠他錢一樣。
“你這是干什么?怎么一直苦著個臉?”
“難道是因為生靈寶地失利,心存愧疚?”
“罷了,為師今天高興,這酒喝得也很暢快,就懶得去責備你了,今夜乃是專門慶祝你師兄師姐結(jié)為道侶,你可不能壞了興致?!?p> “師父,我也不想?。 币粔m哭聲說道。
“可我有一樣東西被人偷了!”
“莫非是道侶?他娘的,難道這年頭竟有人連道侶都敢偷?”
“你速速告訴為師,為師自會替你討回公道,非得用劍斬去他那幾寸之物不可!”,酒瘋子聞罷怒目驟起,連酒杯都因他頓生的巨力瞬間化作了齏粉。
隨即一塵便將今日之事快速說了一遍。
“既然你想復仇,那便復吧!”
“嗯”,一塵一愣,他始終沒有想到自己的師父會是這般干脆。
“其實自你踏入我太華山的那刻起,遑論你的眸子如何清澈,有一樣東西你卻始終沒有藏住?!?p> “什么?”
“世俗之念?!?p> “其實為師知道,你來到玄華道院的最根本目的,根本不是為了靜心修道,而是為了自己的世俗之念?!?p> “從某方面來說,做個快意恩仇之人也沒什么不好。”
“我們久居太華山中,所謂的清心寡欲,不喜人事,其實最終追求的都是小我的超脫而已?!?p> “而唯有那入得俗世又出得俗世之人,才能帶領(lǐng)生民走向真正的超脫。”
“可弟子一直不太明白,超脫的真正含義到底是什么?”一塵再度發(fā)問道。
“每個人的超脫都不一樣,我也很難與你說明白。”
“縱使為師耗費半生,嬉笑酒間,也只尋得了它的片刻蹤影。”
“算了,不說這些深奧的東西了,你既想要復仇,那師父便替你卜上一卦,也正好了卻你心中的雜念。”
半晌之后,一道聲音突然自酒瘋子口中傳出。
“你的仇敵,在那山比的長空棧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