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野百合也有春天?”
眾人循著慕清音緊盯的雙目看去,卻見是一個外貌清秀卻平平無奇的男子,看著近乎二十歲的年紀,但觀其氣息,卻似乎只有紫道童巔峰境界,甚至連那道者境都未突破。
如此資質,實乃下下人之姿。
一塵沒有理會眾人的誤解,也毫不顧忌那冰冷的雙目,只是邁步前去,躬身坐下,一氣呵成,便欲入局。
卻不料那老人攔住了他。
“這位小友,不知你可帶了入局的籌碼?”
“籌碼?”一塵這才想起籌碼一事,若是連一刻都不能堅持,那籌碼便是要留在這里的。
他左摸右邊摸,上摸下摸,在所有人愕然的眼光中,竟然只掏出了一顆下品奇藥。
從未見過這般恬不知恥的男人!
一顆下品奇藥竟也能拿得出手,還敢來參會。
一塵環(huán)伺眾人,卻見那冷美人也沒有離開,反而一直盯著自己將全身摸了一遍,那鄙視的眼神,不言而喻。
“額”,見到她的表情,一塵更是怒從中來,心中一陣忿忿道。
要不是你那挑食的弟弟,我會混成這般模樣?既然是你弟弟吃光了我前往那玄華道院的希望,那你這個當姐姐,是該替他買單了。
一塵恭聲對那老人說了一聲‘稍等片刻’,隨后便絲毫不顧眾人眼光,沖著那冷美人大步奔去。
“你想干什么!”慕清音嬌斥道。
無形的寒氣頓時在四周涌現(xiàn)出來,連帶護花的眾人也紛紛摩拳擦掌,顯出金剛怒目。
“額,師姐,不,郡主,請你不要誤會?!?p> “我來其實是想找你借一枚空行幣的。”
“不借?!?p> 一塵話還沒有說完,便瞬間遭遇了冷言相向,可這冷意卻一下子激發(fā)了他身上的磅礴氣勢。
遠超尋常紫道童巔峰境界數倍的氣勢。
這使得圍觀之人,紛紛眼神一凝,連同冷美人也不例外,他們可都是學過禮法,天資聰慧的修道中人,也是一步步自道童境界修行過來的。
但誰可曾于道童身上感受過這般磅礴的氣勢,怕是連尋常道者境界之人也難以企及。
真是巔峰得不能再巔峰的紫道童了。
“郡主,做人要厚道?。 保粔m不管不顧地對著那女人喝道。
“前幾日乃是你弟弟挑食得很,一頓吃光了我身上的所有積蓄?!?p> “我未向你索要賠償,可你如今竟連一枚空行幣都不愿借我?!?p> “為成文德之治,立明德,正世風,乃是我大唐皇帝親自立下的規(guī)矩?!?p> “可你如此知恩不報的作為,難道不是于禮法不合,于道德有害,于世風有損?”
“你貴為當今文玄守之女,若是帶頭如此,我唐國的世風又何日能興?”
一塵此番連環(huán)轟炸,竟震得眾人開不了口,連同那本已染上幾分倦意的擺棋之人,竟都于雙目中迸發(fā)出一縷精光,而他口中的那座萬年不化的冰山。
更是于此時染上了一縷羞憤的紅色。
“你!”
“郡主,知錯能改,善莫大焉?!?p> “知恩圖報,乃是天地正理?!?p> “只需一枚空性幣,往日之事,我可既往不咎?!?p> “我!”
“郡主,現(xiàn)在為何還在糾結,難道真的是想成為那知恩不報,受萬人唾棄之人嗎?”
“你弟弟就在此處,不然讓我和他對質?”
言罷,狠狠地出了一口惡氣的一塵,竟真的便欲俯下身子,與那五歲道師攀談起來。
眾目睽睽之下,就在那五歲道師將要開口的時候,冷美人從身上極快地摸出一閃光的幣物,順勢便是一拋,隨后便化身為一道看不清的殘影,帶著自己的弟弟瞬間便消失了。
甚至連自己的貼身侍女都拋下了。
眾人駭然,紛紛用看待天人的目光,看向那個持幣而笑的男人。
大丈夫當如是也!
竟然有人可以令得那一向冰言冰語的萬年冰山,顯出融化的跡象,真是令人折服啊!
實乃是我輩男性修士之楷模!
一塵逼退了那冷美人,又弄得了空行幣,心中報了仇恨,此時正無限快意,當即步入了“心中無女人”之大境界。
管那女人作甚,若我得上天眷顧,賺得二十枚空性幣,便能離開這祁陽郡,去往那玄華道院所在的那方大世界。
今日你對我愛搭不理,明日我還要讓你高攀不起呢!
收回心神,一塵將籌碼奉上,隨后待一陣氤氳的光作用于棋盤后,靈識便陷入了棋盤里。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也閉上了雙目。
可此時再沒有別的看客了,原先的眾人似乎覓得了今天的談資,很快便四處散播而去。
拋去他那令人折服的大丈夫行為,單就修為而言,任他那紫道童再怎么巔峰,他們可不認為一個二十歲還只是紫道童的男人,會有幾分的天姿。
棋盤之內。
一塵只覺自己邁入了一片不同以往的天地,里面盡是飄浮的光團,但每個光團似乎都不一樣,有的散發(fā)著溫和的氣息,有的則散發(fā)著致命的邪惡。
“小友,老夫活了數百年了,經歷過無盡世事,看慣了無數的善惡,這些光團便是老夫所有的人生見聞?!?p> “因為來者的不同,吸引的光團也會不同,你只需敞開心神,這些光團便會向著你的內心世界攻去。”
“越到后面,那光團攜帶的威勢也就越強?!?p> “至于你能承受多久,就看你的造化了。”
“內心世界嗎?”一塵喃喃一聲。
“我的內心世界,可是我自己都無法望穿呢!”
“既然你們要攻,那便來吧!”
一塵頓生一股無比磅礴的氣勢,如同請君入甕的戰(zhàn)神一般,將心神的大門不帶一絲隱瞞地全然打開了。
巨大的漩渦將那些人世間數百年的痛苦與喜悅紛紛吸納進來。
易子而食的災民。
罪惡滔天的邪祟。
知而難行,行而難達,達而難破的修行癥結。
以及許許多多困擾人世間無盡歲月的相似苦痛,那些如同輪回般的記憶里,許多人不知所以地活著,又不知所以地死去,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甚至在那最后,一道邪惡的光團里,詭異的灰霧向著他身上張牙舞爪地籠罩而來,似要將他的心神完全吞噬一般。
此時,現(xiàn)實之中,那只有青年和老人對弈的場景里,突然探出了一對溢滿冷意的美眸。
那美眸之中,除了駭然,還是駭然。
“我來此處已有十刻鐘了,那個男人至今沒有醒來,難道?!?p> “他竟然遠遠超出了天人不成?”
她似乎不敢再繼續(xù)想下去了。
一塵直到那灰色的魔龍襲來,臉上方才顯出一抹痛苦的神色,但是,他早已不是第一次遇見它。
而且,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
一陣來自靈魂的驚天怒吼,一塵竟似乎將自己的內心力量全然逼出。
高聳入云的發(fā)光神柱。
金光萬丈的巨大山體。
超然世間的古樸青書。
還有那一張藏得極深極深的美麗笑臉。
所有一切匯成了他的心中之念,那念可誅邪魔,可佑眾生,可上達天意。
轟!
魔龍隕落了。
老人順勢醒來,卻如遭重擊一般,心頭頓時布滿了難解的駭然。
饒是以他這幾百歲的人了,他也沒有想到,測出來的結果竟然,竟然是:
天生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