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霧林中,三種生物正一道走在路上。
一人,一鹿,一骷髏。
但真要說是骷髏,也不盡然,畢竟他的臉上,還有半個面目。
“你說,你本是那帝都中的青冥使?”
“是的,當年我們受了文星閣的號令,來此東境,查探未亡的災星真相。”
“災星,什么災星?東境有什么災星嗎?我怎么沒聽說過?!?p> “你難道對那段世人皆知的歷史毫無印象?你是不是禮法的造詣很差???”
一塵受了那骷髏的嘲諷,本欲反駁,但一看到他那只獨眼,瞬間沒了勇氣。他說,那可能是被云霧林雙眼顯白的詭譎生物啃食去了,而為什么還能活著,連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因由。
“看在似乎是你喚醒了我的份上,那我就為你授一次課吧”,于是那骷髏便耐心地講了起來。
傳說中,在一處不知名之地,立著一座兩界山,凡是越過那里的人,便能獲得飛升的奧秘,但那傳說似乎太過久遠,遠到流傳至今,連那字眼都無人提起了。
人們早已習慣這樣沒有傳說的日子,唯有眼前,才是世間。
直到有一天。
擁有九州之地的唐國,東境驚現(xiàn)天虹三萬余里,白晝之下,墜下流星。
他們抬頭望去,漸漸發(fā)現(xiàn)這個延續(xù)了四千多年的龐大帝國,開始變得有些不一樣了。
文星閣的大長老以身為引,使出了傳說中的占卜仙術參透了其中的奧妙,在臨死的那刻,傳出了震驚世間的消息:
天虹血兆,災星降世,若不除去,國將不寧!
于是,也就是在那一天,東境數(shù)不清于此刻降生的嬰兒慘遭屠戮。其中,位于東境的幽州之主,更是連自己的妻兒都不曾放過。
史稱:
“東境血禍”。
自此之后,世間仿佛真的因此平和了下去,他也被追授為“護境者”,而在更多的地方,他被稱之為:
“瘋王”。
骷髏講完,少年便愣在了哪里,像被觸動了一般。他不關心什么災不災星,他只是覺得這樣的事情十分荒誕。
“有人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孩子,然后,這樣的人還被世人稱為英雄是嗎?”
一塵停下了腳步,用逼視的眼光看著骷髏的那只獨眼。
“額,你聽不懂我話里面的重點嗎?我說的分明是災星的故事,你怎么關心‘瘋王’的孩子去了?!?p> “難道他就該死嗎?”
一塵繼續(xù)用容不得拒絕的語氣對著那骷髏說道。
“額”骷髏被少年盯得渾身都不自在,他只能硬著頭皮答道,盡管他只有一半頭皮。
“為了大義,為了唐國,這該死還得死啊。”
“所以你們的使命便是繼續(xù)尋找那個孩子,再殺死那個孩子是嗎?”少年仍然沒有被說服的意思。
“難道一個國家的福禍,不應該維系于一個集眾生之力的君王,難道要維系在一個莫須有的災星?”
“真正的幸福難道不是應該用自己的雙手去創(chuàng)造得嗎?”
“難道僅僅躲避了所謂的災星,虛嚷著所謂的勝利,一個國家的生民便能永遠地幸福下去?”
“我再問你?!?p> “倘若那個孩子是你呢?”
“啊”
“這!”
骷髏很快便陷入沉默不再說話了,他從自己身上的半截衣袖里,掏出了一片散發(fā)著青光的牌子,盯著上面的“青冥士”三個字看的出神。
遠處的九色鹿再次發(fā)出嬰兒般的鳴叫,似乎要到云霧林的邊際了,許久未見的光芒突然照耀了進來。
然后當少年邁出邊際之時,卻詫異地見到,那骷髏和九色鹿留在了原地。
“你走吧,我想,我本該屬于這里?!摈俭t如是對他說道。
“難道你不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嗎?也許到了外面的世界,你的身體也許還能復原?!?p> 骷髏聞后,卻搖了搖頭,他甚至將自己的青光玉符順手一丟,甩給了少年。
“幫我把它帶到外面的世界吧!如果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已經(jīng)死在了這里?!?p> “但是,我終究希望這塊青光玉符能夠照亮外面的世界?!?p> 一塵接過玉符,還欲說話,卻詫異地見到對面的骷髏話剛說完,身體便一塊塊肢解下來,而有一樣東西,甚至震撼了他的心田許久。
一抹臨死前的微笑。
然而那笑容卻并不單純,似乎還有著其他的意味:
與其腐爛地活著,還不如干凈地死去。
“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離開這青光玉符便會死去?”一塵心中突然生出了大膽的想法。
可面對那一具無法挽回的枯骨,他卻完全無法查證了。而那九色鹿見到了他的平安回歸,也心滿意足地蹦跶著離去,遠遠望去,似乎成了那片詭異世界里的永遠祥瑞。
一塵則繼續(xù)在這古林中歷練著,為了那個目標,為了白家基業(yè),為了守護她。
直到一日,他忽感離他不遠處的一些林子里,似乎傳來了異動。
少年心中大緊,無數(shù)次血的教訓告訴他,此事不得不防,于是,他“唰”的一聲躥到了樹葉茂盛的高處,藏了起來,他隱約聽得出來,那聲音越來越近。
幾息之后,兩道人影出現(xiàn)在了他的視野中,看他們的打扮,一看就是這古林中的??汀?p> 倆人一胖一瘦,一面走還一面說著話。
這時,胖子出聲了:
“你說我們兩個如此驍勇善戰(zhàn),這次打家劫舍的事居然沒我們的份,還被安排守山寨這等苦差事,也不知盟主是怎么想的?!?p> “是啊!”
瘦子立刻接了話,滿口怨言地道:
“他娘的,別說撈不到金子,連女人都可能是他們玩剩下的,還不知道有還是沒有?!?p> 瘦子的一番話像是說到了胖子心坎里,他又忙說道:
“就是就是,連吃的都得在這古林中自己解決,真是便宜那幫去攻打白家的孫子了?!?p> 一塵自打倆人出現(xiàn)后,便一直在關注著他們,此時聽到這兩個強盜,嘴里居然提到了白家,不由眼中一凝,再聯(lián)想起賊心不死的大伯,心中頓時生出幾分不妙。
“站住”他大喝一聲,便跳到了倆人身前。
倆個強盜頓時嚇了一跳,待回過神來,一見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只是打扮得跟個野人一樣,胖子當即啐了一聲,不爽地說道:
“他奶奶的,嚇老子一跳,我當是誰,小子,你這大白天的跑這古林里嚇人干甚?”
一塵也不惱怒,只是冷冷地對他們倆個問道:
“先前你說攻打白家是怎么回事?”
“哈哈哈哈!”
胖子見到他這般表情,不由笑出了聲,一面笑一面說:
“小子,你是來唱戲的吧,還跑到老子”,然而,他剛剛說到‘老子’二字,便再也發(fā)不出聲音了。
少年身上白光一閃,手起戟落,胖子的頭便掉落了下去,血滋滋地冒了出來,旁邊的瘦子被噴了一臉,連眼睛都犯了迷糊。
待其睜眼后,只見一個持戟少年立在那里,表情自然,仿佛剛才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豬,就算殺豬也要給點反應吧?瘦子心中哭喊道。
他還未從自己的好兄弟,被人一戟砍了腦袋的震驚中緩過來,卻見少年直勾勾地盯著自己,臉上竟還露出一抹冷笑,白牙襯著旁邊還在滴血的黑戟,瘦子人都要嚇尿了。
他“唰”的一下跪了下去,連聲叫道:
“少俠饒命,少俠饒命!”
少年只是睥睨地看著他,嘴巴輕張,吐出一個“說”字,瘦子連忙止住了哭喊,便將許勢受到白宇的邀請,出山去為他謀取家主之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可知他們什么時候出發(fā)的?”
“五天前,五天前他們就出發(fā)了”瘦子信誓旦旦地答道。
聽完瘦子的回答,少年心中一緊,仿佛遭受了天塌的劫難。
“你可知何處有天駒?”他急切地問道。
“知道知道,我便是騎著天駒來到這片古林的,只因這片古林中,有一種妖獸的肉很是好吃。”
“別廢話,快帶路”他呵斥道。
“好好好,只是少俠你待會可得信守武德,不能殺我”瘦子一臉哀求。
“放心吧,你盡管帶路便是?!?p> 官道之上,一名像野人一樣的少年,正一臉焦慮地騎著一只天駒,在歸家的路上狂奔。
而在這條路的最開始之處,掉落著一顆人頭,人頭上寫滿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