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子健大約是提前了六七分鐘獲悉、王雙龍正親率第一營1連主力即將趕到的消息的。那是支隊部的劉參謀先一步策馬跑回來送的信。
這個意外的好消息讓八路軍支隊長信心倍增,他幾乎是狂吼著告訴身邊的指戰(zhàn)員:援兵馬上到了,頂?。?p> 饒是如此,這一小股僅剩不足二十人能夠作戰(zhàn)的隊伍,還是險些被潮水般涌上來的日本兵擊穿了防線。
當身后突然傳來吶喊聲,當徐旅支隊一營1連第三排的殘兵們回頭望去,發(fā)現(xiàn)越?jīng)_越近的是自己再熟悉不過的的1連兄弟時,許多人當場泣不成聲。
以急行軍速度狂奔而來的1連主力,在抵達戰(zhàn)場的那一刻,官兵們體力已經(jīng)近乎消耗殆盡;可黑壓壓沖上來的這近百號人的氣勢,以及打頭陣的兩挺捷克式輕機關槍噴射出的火舌,還是在第一時間震懾住了對面日軍的攻勢——雙方隔著差不多三五十米的距離對射了一番后,日本兵們心生怯意,最終不甘心地退了回去。
“好小子!你們怎么來得這么快!”
逃過生死劫的的吳子健,癱坐在地上,一只手仍拄著那枝豎立著的槍管發(fā)燙的花機關槍,嘴里呼呼喘著粗氣,朝著跑到自己身邊的一營長王雙龍嚷嚷著,臉上則寫滿了喜色。
“支隊長,是連山帶人順著你們騎兵出動的路線前出了四五里地偵察,聽到這個方向在打炮,急忙跑回西坪村送信的——要不然,我們至少還得晚半個鐘頭才能到位?!?p> 聽了一營長的話,吳子健不由得緊閉了一下雙眼,喃喃自語道:“晚半個鐘頭?那我們這些人就都光榮了……這費勁巴力繳獲來的大炮和炮彈,也得讓日本人奪回去。”
王雙龍這才留意到己方陣地上的那門九二步兵炮,以及一輛馬車上堆滿了的炮彈箱:
“支隊長,怎么會打得這么兇?小鬼子把炮都牽出來了,還讓咱們繳來一門?”
徐旅支隊長重新打起了精神,從荒原的草地上站了起來:“大龍,來得好,你們實行斷后,今天說什么也要把炮和炮彈弄回西坪村去!——來的路上看到三娃子了嗎?我已經(jīng)讓他回西坪村繼續(xù)調兵了,咱們今天,就跟小鬼子耗到底!”
吳子健所說的三娃子,正是支隊部的通訊員,剛才已經(jīng)派他繼劉參謀之后再回根據(jù)地緊急傳令:除了整個第一營,還要讓第二營的4連也趕來增援。
王雙龍先是表示看到了,隨即建議:“支隊長,你帶傷兵還有大炮先撤,我?guī)?連主力擋住小鬼子的追兵,咱們的援兵會持續(xù)不斷地趕過來的?!?p> 吳子健不同意,聲稱自己要親自坐鎮(zhèn)1連指揮斷后。負了傷的二營長魏鑫這時也湊了過來,堅決請求支隊長先行撤離:
“支隊長,你越早回去越有利——我出來之前,曾經(jīng)見過劉政委,當時就沒敢對他說準備帶兵追殺日本人的便衣隊。那時候你還在梨花浦和騎兵營在一起呢,我根本沒想到你能領著騎兵親自殺過來。政委要是知道了,肯定還得和你吵架?!?p> “吵就吵吧,反正我已經(jīng)親自到戰(zhàn)場了,現(xiàn)在回去了、不還得吵?”
魏鑫神色露出幾分尷尬,吭吭哧哧地解釋道:剛才自己之所以不帶二營的人出動、而是偷偷去村外一營長那里借兵,就是因為不敢讓政委知道;現(xiàn)在,這邊大張旗鼓派人回西坪調兵,顯然已經(jīng)瞞不住了。倘若吳子健本人不親自回去主持,只怕劉政委會壓住了命令、不肯派兵出來。
徐旅支隊長這才愣了一下,又仔細品味了一會,覺得對方言之有理——畢竟,自己派人傳回的兩道命令,是要調動整個機動兵力第一營以及西坪村內的第二營4連的全數(shù)趕來支援,此外還有機炮排。如此大動干戈地調兵,坐鎮(zhèn)在土地廟的政委劉恕不可能不知道,一旦他出手干預,僅憑派回去的騎兵戰(zhàn)士和通訊員的權限,還真有可能被政委強行壓制下來!
“也罷,有大龍和他帶來的生力軍斷后,支撐一陣子應該沒問題,”吳子健下了決心:“那我就先帶著支隊部的人騎馬趕回去,老魏來指揮傷兵以及戰(zhàn)利品后撤——你們放心,大部隊馬上就到!”
此時此刻,剛才被擊退的日本兵正在一里開外的地方重新進行集結,八路軍的指揮員們從望遠鏡里可以清晰看到,日本人的那個中尉在暴跳如雷地訓斥部下。
而己方這邊,兩小股側面出擊的騎兵先后趕回來了——剛才從南翼吸引走鬼子重兵的那一小股騎兵,終于也現(xiàn)了身——吳子健命令騎1連連長將騎兵合為一處,擺放到戰(zhàn)場的西南方向,隨時準備配合正面阻擊陣地的王雙龍部作戰(zhàn)。
在雙方再次交火之前,吳子健帶著支隊部的參謀和警衛(wèi),騎馬先行離開了戰(zhàn)場。
他和部下們剛才的擔心是有道理的,在向回馳騁的路上,他們迎頭只遇到了正在急行軍的第一營2連和3連——那是苦守在西坪村外的騎兵營長夏連山,接到傳令后親自跑去第一營的宿營地動員的——
此時,看見了一營的主力及時跑上來,吳子健心頭一寬,當即派李參謀帶路,引領對方繼續(xù)趕赴戰(zhàn)場。
然而接下來,直到徐旅支隊長一行策馬撲進了西坪村,也未見第二營4連以及機炮排出動的動靜。果不其然,在村西土地廟的支隊指揮部里,他們看到了正大發(fā)雷霆的支隊政委劉恕。
那個名叫三娃子的吳子健的貼身通訊員,委屈地戳在角落里一聲不吭,站在他附近的,還有二營的副營長和4連連長。后者是接到了支隊部通訊員三娃子傳達的緊急命令后,正在集合隊伍時,被及時發(fā)覺的支隊政委喝止住的。
可以說,在那之前,守在支隊部里的劉恕對村外發(fā)生的一切巨變還毫不知情——差不多兩小時前,二營長魏鑫倒是鬼鬼祟祟地進來匯報了村外發(fā)現(xiàn)日本人神秘便衣隊的情況,但因為是黑石崖匪幫的人與那個便衣隊遭遇,支隊政委便沒有太在意。
何況他知道支隊長吳子健當時正在五六里外的梨花浦檢閱騎兵訓練,魏鑫只能派人去那里繼續(xù)報告,而等他派人找到吳子健,神秘的日軍便衣隊只怕早跑沒影了。
可最終讓劉恕大吃一驚的是,吳子健身邊的通訊員剛才突然精疲力盡地跑回來傳令,從這個三娃子嘴里獲悉:吳支隊長竟然已經(jīng)在十里之外的荒原上與日軍交火,且處境危急!第一營為此正全部趕往馳援,西坪村內的第二營4連和支隊部直屬機炮排,也要奉命立即出動!
劉恕先是驚得瞠目結舌,繼而勃然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