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尚林和楊路這個時候還在市局整理材料。淺灣分局的領導來催過好幾次，說蘇永生一安本就屬于淺灣分局負責，讓他們趕緊回去。
市局領導哪里肯輕易放人！案子到最后已不僅僅是“蘇永生被殺案”了。
也是這個時候，他們才明白，蘇永生那個時候選擇在錦上小鎮(zhèn)自殺，至少有三重作用。第一，引出了他孫女被綁架一事；第二，讓錦上小鎮(zhèn)停業(yè)整頓，相關負責人走進警方的視線；第三，讓李志奎、齊瑞等研發(fā)小組的人提高警惕，同時讓幕后黑手露出破綻。
蘇永生本身也是一個受害者，他手里沒有證據，還處處受到脅迫。選擇“自殺”是迫不得已，想必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他是一個了不起的人，一個值得尊敬的老人。
根據云依寨傳來的資料，蘇永生和詹仰的父親年齡差不多，從小就認識。只不過詹仰長大后，蘇永生已經離開云依寨，定居煦華市了。
后來詹仰幫他們的寨主融圖制成救命藥丸后，本可以回云依寨躲避外面的一切?？伤挪幌峦饷娴恼T惑，便謊稱要在外面給云依寨搭建一層保護傘，免得將來事情敗露，給寨主和云依寨帶去麻煩。
融圖相信了他，也通過大量種植甲蟬花在經濟上滿足了他。可他不知道，詹仰所謂的“保護傘”是罪惡的、血淋淋的。
重新整理這些案卷，蘇永生、齊瑞夫婦、吳鴻亮、苗質彬、劉朗、羅憶梅……這還只是最近的，還有發(fā)生在這二十年間的很多案子：蘇永生的兒子和兒媳車禍致死，甘棠女兒差點兒葬身火海，胡家平一家的慘案，以及前后多少偵探和警察為此付出的生命。
太讓人壓抑了！
羅尚林讓楊路和小組成員接著整理，他出來透透氣。
正好于錦凡來找他，他走到市局外面，帶他往后面的那條小路走去。
十分鐘過去，他們都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走著。小路上很安靜，偶爾有行人經過，很快便匆匆忙忙地走遠了。
“怎么，還有什么棘手的事嗎？”于錦凡先開口了。
羅尚林搖了搖頭，“不是棘手，是，是震驚，是痛心，是一種沒有辦法形容的愧疚感?！?p> “愧疚什么？”
“沒有早點將惡魔繩之以法，以至于讓那么多無辜又可憐的人喪命?！?p> 于錦凡停下來看著他，說道：“這不是你的錯，你沒必要愧疚。誰能想到，有人會為了掩飾一段罪惡如此不擇手段呢！如果不是你的堅持，恐怕很多案件都要以‘自殺’、‘病亡’來結案了?！?p> “不是我，是你?！绷_尚林絲毫不想抹去于錦凡的功勞，“如果不是你一直走在前面，煦華市的惡魔恐怕現在還逍遙法外呢！”
于錦凡笑了笑，“我們就不要說這個了。你能想通就好，案子結了，罪犯均已伏法，你要盡快從里面走出來，投入到新的工作中。你們局長不是一直來叫你們回去嗎，大概也是怕你陷得太深出不來?！?p> “是??！”羅尚林又向前走去?！靶碌墓ぷ饕呀涢_始了。明天上午，市政有個會議，討論‘錦上小鎮(zhèn)’重新開業(yè)一事。局里讓我去參加，因為我對那兒比較熟悉?！?p> 于錦凡想起來了，錦上小鎮(zhèn)原定8月26日重新開業(yè)的?！澳阍趺纯?？”
“錦上小鎮(zhèn)是由市政牽頭的大工程，在開業(yè)那天被停業(yè)，是因為蘇永生一案?，F在案子查清了，罪犯已伏法，沒有理由拖著不開業(yè)。但不知為何，我心里還是有點不踏實。”
于錦凡想了想，對他說：“錦上小鎮(zhèn)建在原金利制藥公司的舊址上，而金利制藥留下一段輝煌，同時也留下了難以磨滅的罪惡。你這段時間一直沉浸在這個案子里，心里留下陰影在所難免?！?p> 羅尚林想了想，似乎是這樣?！安贿^你現在已經完全相信詹仰就是唯一的‘黑手’了嗎？”
“諸多鐵證面前，當事人又死了，我還能怎么想呢？而且我睡了一大覺之后，發(fā)現自己的心已經沉下去了，不再像之前那樣一直懸著。所以，我就覺得可能是當初某些原因影響了我對詹仰的判斷。他或許有幫手，但他仍舊是個十惡不赦的人?！庇阱\凡平靜地說道。“或許，你也應該好好休息兩天。”
“是，忙完這兩天，我就休息。”
于錦凡知道這話他也就是說說而已?！澳к圏h里面，有個叫‘秦明’的現在還在逃，你要小心，他能多次從警方眼皮底下逃掉，事后消失得無影無蹤，絕對是個厲害角色?！?p> “我知道?！绷_尚林說，“我們已經把他的照片傳到網上，列為重點逃犯?！?p> “江裳月查到的情報局的雷玉祥，和詹仰之間應該沒什么聯系，更不可能是詹仰的保護傘。縱使詹仰錢再多，憑他一己之力也不可能一手遮天，調動魔車黨、殺手以及滌盛幫為他做事。所以，你們以后還要暗中調查，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煦華市興風作浪?！?p> “我明白，不過你今天不太對勁啊，說這些是什么意思？”羅尚林再次停下來看著他。
于錦凡站在他前面，背對著他，過了一會兒才說：“我要走了！”
“走？”羅尚林更加不解，“去哪里？”
“一個很遠的地方，比云依寨還要遠，還要偏，可能……無法通信?！?p> “會去很久嗎？”羅尚林似乎有些懂了，他看到于錦凡點了點頭，便又問道：“不準備回來了嗎？”
于錦凡轉過身來，眼神有些猶豫?！拔襾磉@里，本就是個巧合，因為不得已才卷入這些案件當中?，F在事情辦完了，我也該回家看看我的家人和朋友了?！?p> “是，是該回去看看?！绷_尚林的語氣略感無奈。他是一個警察，不應有太多不切實際的想法。“什么時候走？”
“后天?！?p> “好，回去看看，回來時記得提前通知我們，下次我一定要搶在程安前頭去接你?！?p> 他們都笑了。
于錦凡來找羅尚林，除了道別，還有一件事讓他幫忙，他想把水玉的骨灰領回來。
羅尚林說沒有問題。他那天雖然沒有去樓頂抓捕滌盛幫的人，但后來在醫(yī)院聽卜峰說起此事，于錦凡似乎認識那個幫主水玉，還知道她另外一個名字“蘇離”。
水玉是個假名字，蘇離卻是真實存在的。十幾年前，在那個盛產酥梨的小縣城——康縣，發(fā)生了一連串離奇案件，“十二歲少女蘇離失蹤案”就是其中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