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從蓉聽出是于錦凡的聲音后，大概有十幾秒的時間沒有說話，然后一開口就帶著哭腔。
“你什么時候回來呀？尚林他，他……”她說著竟然哭起來。
“他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于錦凡忙問。
“他中了槍，沒能搶救過來，已經(jīng)，已經(jīng)……”
于錦凡的腦袋“轟”的一下，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幾秒鐘后，他才恢復(fù)過來，又問：“什么時候發(fā)生的事？”
“就是今天凌晨，我四點半接到電話就趕緊去醫(yī)院了，到那兒他已經(jīng)不會說話了。我……”
李從蓉泣不成聲，于錦凡也想不出用什么話來安慰她，他自己都難以接受。
可是，一個生命結(jié)束了，還有千千萬萬個生命，任何事情都不會因為這一個生命的結(jié)束就停止發(fā)展。
他必須清楚這一點。所以，他讓表姐一定穩(wěn)住，他很快就回去。
事情發(fā)生的太突然，哪怕他心里再明白，都不可能完全做到無動于衷。他打開他們兩個人的行李箱，把他們的東西分別裝到箱子里。
當(dāng)他提著兩個箱子往外走的時候，程安慌慌張張地進來了。
“我爸，我爸出事了！”
于錦凡手里的箱子差點兒掉到地上。他讓他別著急，慢點兒說。
“剛才，好幾個人給我打電話，說我爸，殺人了……”程安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
“邊走邊說！”于錦凡扔給他一個箱子，他們迅速向外走去。
電梯里有人，他們都控制著情緒，沒有說話，到了地下停車場，程安要開車，于錦凡說他情緒不佳，還是他來開吧?？墒亲杰嚿?，他也有點膽怯。沒辦法，總得回去。
上路后，于錦凡問程安井四有沒有給他打電話，程安說打了，第一個給他打電話的就是四哥，但是電話里，他們誰也沒有說清楚具體情況。
他們各懷心事，都不再說話。天色越來越陰沉，空中烏云密布，大雨即將來臨的樣子。
這個時候他們剛剛駛出融明市。
井四又打電話給程安，程安接通后，井四問他于錦凡有沒有在旁邊。程安打開免提，于錦凡和井四打了個招呼。
“你聽說了嗎？羅尚林出事了！”
井四急切的聲音傳來，于錦凡的臉色更加陰沉。
程安還不清楚狀況，便問道：“出什么事了？”
“昨天晚上執(zhí)行任務(wù)時受了槍傷，沒有，沒有搶救過來?！?p> “我已經(jīng)知道了，現(xiàn)在正在回去的路上。”于錦凡握著方向盤的手輕微地顫抖了一下。
“好，好，你們路上注意安全，回來再說！”
掛掉電話，程安轉(zhuǎn)過頭來看著于錦凡，側(cè)臉都能看出他很難過。他對羅尚林不是特別了解，只知道他是一名很厲害的X警，大哥很信任他，現(xiàn)在在和他一起辦案。
“哥，要不還是我來開吧！”他小聲說了一句。
于錦凡把車停在路邊，他們換了一下位置。
可是程安剛一啟動車就熄火了，若是以往，他肯定覺得這是一種恥辱，可是現(xiàn)在，他只覺得心里很亂，無法靜下來。
“算了，停下來歇會兒吧?！庇阱\凡說完就打開車門下了車。
外面是一片水田，正慢慢由綠變黃，快到收獲的季節(jié)了。
他們坐在路邊，各自發(fā)呆。
過了一會兒，程安先開口了：“他不在了，你這次查到的東西還有用嗎？”
于錦凡皺頭眉頭，望著遠方，輕輕地說了一句：“肯定有用。”
“會不會有種可能，他們弄錯了！”程安兩手環(huán)抱著膝蓋，看著他說道。
于錦凡也很愿意相信這一點，但也只能是苦笑一下，轉(zhuǎn)移了話題?！敖o爸爸買到禮物了嗎？”
“買到了，是他以前在煦華市商場看到的一套紫砂茶壺。他前一天猶豫了一下，第二天去買時已經(jīng)沒有一模一樣的了。今天下午，我特意跑到廠家去買了一套，爸爸肯定喜歡?！背贪舱f著眼里閃出了淚花。
于錦凡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見過你媽媽嗎？”
“沒有。我還不滿一歲時，我媽媽就因為一場傳染病去世了。但我看過她的照片，她很漂亮，也很溫柔?！?p> “傳染??？”于錦凡心里“咯噔”了一下?！笆恰奂病瘑幔俊?p> “沒錯，聽說死了很多人。不過我媽媽是在后期染上的，我爸說，如果我媽能夠再堅持一個月，就有治療那種病的特效藥了?！背贪苍秸f越難過。
“沒錯，是這樣！”于錦凡的思緒又翻騰起來。
“媽媽的祭日你記得吧？”
“當(dāng)然，十月十二日?！背贪部吹接阱\凡臉上少了一些陰霾，說話的語氣也恢復(fù)到了從前，他不明白他從自己的話中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十一月份，特效藥投放市場。據(jù)說藥效驚人，且沒有什么后遺癥。那么越接近這個時間死亡的人……”于錦凡心中又閃出一絲光亮。他習(xí)慣性地舉起手表準(zhǔn)備給羅尚林打電話，可是話到嘴邊才意識到他已經(jīng)不在了。
“哥，怎么了？”
“沒事！”于錦凡扭過頭來看了看他。他本來還想再問些細節(jié)，但考慮到他不一定知道，而且這會令他更加難過。
“你相信你爸爸嗎？”他問。
“當(dāng)然！”程安幾乎拍著胸脯說道：“我爸大半輩子都在做酒，根本不關(guān)心其它。如果說他能殺人，那我覺得煦華市幾乎所有人都可以成為‘殺人犯’了。雖然井四他們怕我在外面出事，不肯告訴我詳細情況。但不管被殺的人是誰，我相信兇手絕不可能是我爸爸?；厝ズ笪乙欢ㄒ榍宄耸?。”
于錦凡點了點頭。“我雖然不像你那么了解他，也不敢像你那樣肯定。但是你放心，我一定會幫你查清楚的。”
這時，下起雨來，豆大的雨滴說來就來，他們趕緊跑進車?yán)铩?p> 不管是羅尚林還是程安爸爸，他們現(xiàn)在都不清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也不清楚還有沒有人和他一起調(diào)查下去。但他已經(jīng)想好了，哪怕只有他一個人，他也要調(diào)查到底。何況，他不是一個人。
汽車在大雨中行駛了兩個多小時，在臨近煦華市的地界時，雨小了，漸漸也就沒有了。
已到晚上，由于陰天的緣故，天色看起來更暗一些?！敖l(xiāng)情更怯”，他并沒有這種感情，可是程安不同，他的不安全寫在臉上。
快九點時，他們回到煦華市。離開兩個月，這里似乎并沒有改變什么，但似乎又改變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