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真的是小殿下?”驚風神色大變,全然不見方才敵意,竟不顧禮節(jié)走上前來,“小殿下怎么會來這里?”
“呃,晏和下界游歷,恰經(jīng)此地,不想殿下也在此處,多有叨擾?!笔蘸面i靈珠,晏和老老實實地將方才跟云泓說過的話再報了一遍。
“嗨!早說是您呀,我還以為…這下好了,您一來,我們這虛懷園也不虛懷了,我看干脆就改名叫懷美——”
“咳!”云泓咳嗽示意。
“…反正這虛懷園里我當家,有事您說話,只要小殿下您一個字,不管是月亮還是星星,我驚風上刀山下火海都給您辦成。”
“咳咳!”云泓再次咳嗽,這次還扔了一個眼刀。
“小殿下您來這赤青鎮(zhèn)幾天了?這地雖是窮鄉(xiāng)僻壤的,比不上九重天萬事皆備,但這幾天也還算熱鬧,要是小殿下感興趣,這幾天我們殿下也可以帶著小殿下四處逛逛,看看風土民情也好,我們殿下雖然蠢笨,但在這赤青鎮(zhèn)里也還算是…”
“驚風!”云泓冷臉道。
“哎呀!殿下你別煩我了,傷寒咳嗽就去看病吃藥,沒看著小殿下還在這兒嗎?小殿下不煩,我還嫌煩呢!”
“…”云泓的臉更黑了。
“…驚風也是好意?!标毯蛥s是釋然,忍不住展顏一笑,原來九重天上的掌事神官都比主神有脾氣,如此看來,自家禮顏脾氣還算得上是溫柔,也對自己也還算客氣。
晏和這一笑,才覺云泓、驚風都不說話了。
“…這還是我第一次見你笑?!痹沏従徎厣?,目色溫柔一如初見,又捅了捅驚風,“多說點。”
“說!當然說!既然小殿下聽著開心,那我可不得多說點嘛!”被云泓捅了一下的驚風一下差點沒站穩(wěn),卻是立馬回神過來,喃喃道,“…多笑笑好啊,多笑笑好啊,小殿下人長得好修為也高,平時性子冷少笑些,我們這些人也是第一次看到小殿下笑呢,這一笑感覺這冰啊雪啊的都化了,又像是冰雪里開出來的花,冷甜冷甜的,漂亮,真的是漂亮!這誰看了不動心呢?”
半晌,又哀傷嘆氣道。
“到底是我們家泓殿下不行,看著也是風流倜儻的神君,其實木訥到不行,也不會討女孩子歡心,白菜都送上了門,結果豬還不知道抬頭啃,現(xiàn)在還惹了一身脂粉,難怪白菜被其他的豬搶…”
“…”晏和忽覺驚風話里暗藏玄機。
“…還是別說了,忙去吧?!毖垡姷皿@風越說越離譜,云泓手指一搖一劃,微微靈光閃過,驚風便被不由自主地轉(zhuǎn)頭走出了拒愁樓。
“等、等等——”驚風努力回頭抗爭,放聲疾呼,“殿下你這樣,小殿下是不會喜——”
云泓手指一點,止住了驚風的話。
被失聲咒困住的驚風還在不停地張嘴說話,卻是聽不到半點聲響。
晏和又是忍不住低笑。
好像討美人一笑,也沒想象得那么難,云泓低頭含笑注視晏和眉眼,約莫是血脈體質(zhì)的緣故,晏和眉眼之間盡帶冰雪之氣,即便是封住神力也是如此,今日見著失去靈力的她,反而想起年少與晏和初見時。
只是此時神力流轉(zhuǎn),額間一輪上神印更襯得眉眼清艷絕倫,尤其是晏和笑起來的時候,仿若有簌簌雪落,又似寒花繁盛,暖陽映出冷雪光暈,大概便是如此的流光燦爛。
云泓細細欣賞美人噙笑,卻覺方才驚風有幾句還是說的挺有道理的。
“今日游神節(jié)才開了個頭,明個兒還有請神燈會,你要有興趣,我倒可以陪你逛逛。”
“請神燈會,你不是也要忙嗎?”晏和心不在焉道。
歡笑一過,細細思量驚風方才的話,晏和才覺奇怪。
云泓身上的脂粉?
云泓、驚風二人對自己前后態(tài)度反差的原因?
赤青城的治水神官是云泓,那之前遇到的紫衣神君又是何人?
云瀾、顏絕、微生遲,還有號稱絳羽的紫衣神君,云泓又知道多少呢?
有好多處細節(jié)還須再問,只是驚風這一走,只能留待下次了。
“無妨,左右請來的神不能常在他們身邊,大不了捏個幻影罷了?!痹沏蛔匀?。
“唔…我都可以?!蹦艹鋈タ偙纫恢贝谶@里好,想起方才入園時見到的那兩列整裝待命的神官侍從,恐怕封住術法的自己要從這虛懷園偷溜出去,也并不那么容易。
又說了些話,喝了盞茶。
眼看夜深,晏和似是乏力,欲起身卻一個不小心撞了云泓個滿懷,晏和也不覺尷尬,仍在云泓懷里低頭揉著眼睛,困倦之至。
懷中人隱隱梅花暗香迷人,身形微搖,輕揉睫羽,引得云泓呼吸一滯,才覺夜深自己也不便多留,安頓好懷中伊人,才不舍地走出拒愁樓。
屋外明月高懸,晚風微微吹來林葉清香,云泓摸出袖中暗藏的按著自己模樣仿出來的白衣神君泥偶,更覺心神舒暢。
管他什么香囊暗送,他二人才相識多久?
總歸晏和年紀小,少年心性哪懂什么風月之事,如今她已經(jīng)留在了自己身邊,長久下來,何愁不開竅?
方才驚風說什么來著,如今虛懷園不虛懷,改稱成懷美園?
倒也是個不錯的提議。
…
腳步聲漸漸遠去,拒愁樓內(nèi),床榻上乖巧安睡的晏和卻是清醒睜開眼。
云泓身上的脂粉,除夕夜聽云汲提起過一次,自己也在與云泓共乘步輦時聞到過。
驚風也提起過云泓木訥,不會討女孩歡心,卻染了一身脂粉,想起禮德當日情狀,晏和也不覺得云泓像是個會四處留情的風流種。不管是除夕出宴,還是今日游神,向來以溫文爾雅,端正自持聞名的云泓想來也不會不沐浴更衣,焚香備禮。
而這股胭脂香過了這么長時日卻還留在云泓身上…
晏和嗅了嗅方才撞在云泓懷里,自己衣袖染上的氣息,雍容的麝香漸漸消退,其中的脂粉味卻仍是香甜奇異。
晏和使了個潔凈術,細聞發(fā)現(xiàn),香味猶存。
留存半年不落,神術仙法難消,其中必有古怪。
晏和想起了半路上把自己迷昏的異香,思緒一閃。
弦樂閣?
想起路上遇到的林臨與沈柔——既來到赤青鎮(zhèn),左右這弦樂閣自己總歸是要去走一趟的。
晏和翻身安然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