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游歷,不得不去嗎?”回營途中,沉默良久的云汲兀的開口,拉得認真發(fā)呆的晏和回神。
“…的確不得不去?!标毯驼\懇點頭。
“何日動身?”
“待會便走罷。”
“…”云汲又沉默了。
“呃…”感覺到自己的確走得略急,像是特意在避開云汲,氣氛又尷尬了些,晏和忍不住開口解釋道,“寒山既已燒毀,軍中也無我容身之處,我一介女子,若繼續(xù)在殿下帳中待著,怕殿下也是不便,也會擾亂行軍駐守…”
身下攙扶自己的女子慣的會找借口,左一句行軍,右一句不便,冠冕堂皇的說辭不知是向誰學的,滿是錯漏,寒山是她家,若她想留,旁人又能說什么,況且軍中有自己在,便與不便皆是自己說了算,又有誰敢議論她。
年幼是借口,歷練是借口,只有她不想才是真的,不想留在寒山,亦不想留在自己身邊。
千山萬水,千難萬險,都可以克服,只有她不想,自己卻是強迫不得,云汲忍不住苦笑。
“歷練之后呢?打算如何?”
“…”晏和難得地沉默了,苦惱道,“我也不知了,怕是得走一步看一步。”
倒是流露出幾分真意,云汲笑了,到底還是孩童心性。
“游歷之后,會好嗎?”
“嗯?”晏和轉(zhuǎn)頭探尋,不明其意。
“你方才說的,自己年幼,性情無定,這些在游歷之后都會好嗎?”云汲既好笑又好氣,借口找得也太不用心了,竟連自己都不記得了。
“會好的?!标毯托攀牡┑┑攸c頭,此趟淮南之行若是能找出滅族真相,那便是最好;若是不能,退而求次,去看看幻族現(xiàn)狀也是好的。
看著身下人,一副認真乖覺的模樣,云汲更覺得好笑。
“那歷練結(jié)束便回寒山來?!?p> “好?!?p> “毫發(fā)無損地回來。”
“好。”
“我等你?!?p> “好。”
…
等你再來取這塊玉。
最后一句,云汲卻是未說出口。
眼前女子一句一個應(yīng)承,實在是乖巧順從,好像自己說什么都會答應(yīng),云汲忍不住想提出更多無理的要求,卻是止了口。
也罷,左右也還是孩童心性,才三百歲,拒了云泓,也拒了自己,料想的確是太過年幼,不解風月。但也未必對自己無意,不然也不至于暗送一枚綴梨花合心香囊來讓自己動情,且觀方才對自己傷勢上心的模樣,怕只是暫時不欲考慮婚嫁之事罷了。
確然,如今九重天局勢不穩(wěn),儲位未定,若自己…豈不也害了她。
不急,神女既入夢來,自己便有法子留住她,自然有的是長此以往,有的是來日方長。
走走停停,終于回了主帳。
晏和忍不住呼出一口氣,拘禮道:“九重天數(shù)日,勞汲殿下頗多照料,晏和游歷將行,便就此謝過,邊境重地,兇險苦寒,戰(zhàn)事雖是吃緊,但殿下身體更為要緊些,愿他日重逢時,殿下康健如初?!?p> 眼前人越是恭敬就越顯疏離。
通宵夜獵,云汲略顯疲倦之色,良久才輕聲道:“你走罷?!?p> 晏和得令如釋重負,暢快出營。
歸還完玉佩,算是解決了一處心病,連帶著覺著天氣也清朗了不少。
大頭已經(jīng)解決,晏和覺得自己更應(yīng)該一鼓作氣,于是立馬轉(zhuǎn)身去找了劍泫。
劍泫所在是一處副帳,規(guī)格略略小些,但也離云汲主帳近得很。
帳門大開,似有等候之意。
晏和也不猶豫,徑直踏入。
帳中遍地野禽獸肉,靈草丹藥,寒鐵刀劍,而天界著名的鐵面神官劍泫此時卻面帶憔悴,眼底青黑,見到晏和到來,停下手頭事項,面上卻隱隱現(xiàn)出哀戚之色。
“小殿下來此,可是有什么須囑托劍泫的?”
晏和本人也是非常不好意思,料想劍泫一夜未睡,公務(wù)繁忙,待會回了主帳,便又會發(fā)現(xiàn)自己把他家殿下又氣傷了,須得再重新包扎,此情此景,光是想想就覺得聞?wù)邆?,聽者落淚。
“呃…邊境事務(wù)繁雜,云汲和鑄決兩位殿下身上皆有傷,且也不是能自顧的主兒,恐怕須勞你多照料些,我行程在即,雖掛心于此,卻不能幫上許多,心懷有愧…不過,我這一走,孚寒殿倒是空置下來,左右禮顏等人也無事閑得慌,若你實在忙不過來,孚寒殿眾人亦可隨意差遣?!?p> 思量再三后,晏和索性換了一番說辭,說罷,便將那只玄青呼哨交了過去。
劍泫鐵面稍緩,更覺自家殿下不行,小殿下年紀雖小,但也頗會體諒人,光光這一夜,靈藥仙草就給出去不少了,此時還自覺幫的不夠,特意來提供人手。
同樣是殿下,神比神,氣死神官。
一番客套推脫和感激涕零之后,劍泫謙虛收下,晏和亦坦然出帳,作禮告別。
沿著熟悉的小道,走出軍中許遠后,晏和才喚云將行。
云端空曠,晏和忍不住回頭再看一眼寒山,卻覺寒山已從山腳處開始有了點點綠意,層次漸變,山巔仍是漠白一片,卻大有春風圍山之勢。
總會回來的,總要回來的,總該回來的。
晏和心想。
…
劍泫目送晏和行云遠去,忍不住再次感嘆,不愧是上神公主,年少飛升,不僅修為高,品貌也很端莊。
轉(zhuǎn)身就遇到負手站在帳外的自家殿下,竟不知什么時候來的,周身還散發(fā)一身煞氣。
“交出來。”云汲冷冷道。
“…這是小殿下特意留給我的,不是給殿下您的?!眲︺粷M。
“交出來?!痹萍持貜土艘槐?,神色卻更冷。
“…”
劍泫無奈從命。
手中呼哨飛鳥為飾,枝葉為紋,淡淡散發(fā)著玄青色流光,忍不住聯(lián)想起方才替自己包扎的青蔥玉指。
隨意差遣孚寒殿嗎?
云汲忍不住泛起微笑,她倒是大方。
看見自家殿下又開始傻笑,劍泫忽然覺得有必要讓他有些危機感,也有必要為自己與禮顏爭取一下。
躊躇了片刻,劍泫緩緩開口道:
“殿下,其實當日那枚綴梨花合心香囊…有些許錯漏…”
云汲嘴角笑意瞬間停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