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蓋頭還在嗎
工棚里面，張二虎和兩個賭友一起喝著酒，張二虎想借酒消愁，沒想到酒入愁腸愁更愁。
張二虎：媽媽的，這天寒地凍的兩個月修完，真是他娘的扯淡。
賭友甲：可不是嗎！這地凍的一鎬頭下去，鎬頭都得夯了。
賭友乙：就是的！這下了兩場雪，凍得更瓷實了，兩月這真完不成。
張二虎：媽媽的，老毛子都不是什么好東西，聽說新來的那個伊萬諾維奇還是TM的一個假洋鬼子。
賭友甲：受洋人的氣也就罷了，還要受假洋鬼子的氣，TM的什么世道。
張二虎：不說了！走，陪我耍兩把去。
喝的醉醺醺的張二虎，被兩人攙扶著出了工棚。
………………
這天夜里祝神婆的喊聲，幾乎驚醒了所有的人。鄭榮、王氏、豆腐楊、小六子……全院的人都出來一看究竟。
祝神婆在屋里罵著：你個討債鬼??！你是要氣死老娘我啊！一下你就輸了二千兩??！那是銀子??！我這一輩子也沒見過二千兩啊！
頓了頓，瞬間祝神婆發(fā)出了更高的分貝。
祝神婆喊著：什么！你用的還是工地上的錢！你個挨千刀的，你不知道那是人家的血汗錢??！你這是損陰德啊！我怎么遇上你這么個敗家玩意！干嘛去？
張二虎到了院子里，祝神婆追了出來。
張二虎：我去想辦法補上這虧空。
祝神婆：什么？你想辦法？你去搶??？！
張二虎：只要能成，搶就搶了！
祝神婆一眼看見了院子里的鄭榮。
祝神婆拉著鄭榮：他鄭哥，你是個經(jīng)過事的主，你快給出個主意吧！這次他這個簍子可捅大了！
張二虎：鄭哥，工地上的兄弟們都說你仁意，兄弟我這次可是……
鄭榮：到底怎么回事兒，咱進屋說去。
祝神婆回過神來，看著院子里的人。
祝神婆：大伙回去吧！沒什么好看的！
………………
第二天一大早，鄭榮在工地上支起了一座小鐵匠爐，帶著幾個人修理著損壞的工具。
張二虎也是身先士卒，帶領(lǐng)著工人們奮力勞作。
在鄭榮和張二虎的帶領(lǐng)下大家一起努力保證工程順利進行。
張二虎因為省下了買工具的錢，補上了虧空，過了眼前的難關(guān)，心里對鄭榮十分的感激，嘴上雖然不說，但已經(jīng)把鄭榮當成兄長一般敬重。
………………
為了便于尋找趙雨涵，王氏每天背著趙振東領(lǐng)著鄭天亮做起了走街串巷的小買賣。游走在海參崴的大街小巷，向每一個來買東西的人打聽著趙雨涵的消息，但是沒有一個人能向她提供哪怕一點點有用的信息。
在街上每見到一個與趙雨涵差不多年齡的小女孩，王氏都要跑過去看看，再一次次失望地走開。
………………
夜里，鄭天亮又被噩夢驚醒，王氏把他緊緊地摟在懷里。
王氏安慰著：又做噩夢了，有娘在就不怕了，有娘在就不怕了。
王氏的眼睛里含著淚花，唱起了家鄉(xiāng)的歌謠。
王氏低聲吟唱著：悠悠著，悠悠著。把卜著悠了著，悠悠著。狼來了，虎來了，馬猴跳過墻來了。寶貝寶貝怕不怕？閉上眼睛別哭了。把卜著。
悠悠著，悠悠著。把卜著悠了著，悠悠著。狼走了，虎走了，馬猴跳過墻跑了。寶貝寶貝別害怕，媽媽抱著你睡覺。把卜著。
鄭天亮依偎在王氏的懷里睡著了。
………………
午后，有四五個孩子在祝神婆家院外斗陀螺，鄭天亮也在其中。
鄭天亮的陀螺勝出，其他的孩子不服氣。
孩子甲：哎！又輸了。
孩子乙：他怎么老贏??？
孩子丙：你們誰還有，跟他斗。
一個個子較大的孩子湊過來。
大個子：你們真廢物，連個跟屁蟲都贏不了。
孩子乙：你怎么出來了，不是因為你打了二狗，你娘不讓你出來了嗎？
大個子：我是自己偷著跑出來的，家里太憋屈了。
一旁的鄭天亮擦拭著自己的陀螺。
孩子們起著哄：我們都輸了，大個子你敢和他來一局不？
大個子滿不在乎：來就來，那咱可說好了！輸了的就得把陀螺給贏了的。
鄭天亮猶豫了下。
鄭天亮應(yīng)道：好，怎么比？
大個子得意：就比誰轉(zhuǎn)的時間長。
兩個人來開架勢，開始斗陀螺。開始兩個人勢均力敵，但是大個子的陀螺比鄭天亮的陀螺大一些，旋轉(zhuǎn)中幾次相撞，鄭天亮的陀螺吃了虧，眼看就要輸了，大個子正洋洋得意。
突然鄭天亮大喊：你娘來了！
孩子們一愣，大個子一慌張想跑正踢到自己的陀螺。鄭天亮立即將陀螺收起。
鄭天亮：你輸了！
大個子惱羞成怒：你使詐！不能算，重來。不然我就揍你。
鄭天亮做了個鬼臉，轉(zhuǎn)身就跑。
大個子緊追不放：站住！還我陀螺！
………………
慌不擇路的鄭天亮跑進了一條死路，眼看著無路可走，猛然發(fā)現(xiàn)了旁邊有座俄羅斯風(fēng)格的花園。
鄭天亮毫不猶豫地翻進了花園。
進到花園里的鄭天亮看到了一個穿著一身洋裝的小女孩，她正是愁眉不展的趙雨涵。
趙雨涵正在花園里散步，忽然見到有人翻進來嚇了一跳。但是趙雨涵一眼就認出來眼前的這個男孩子曾經(jīng)為她搶過蓋頭。
趙雨涵一驚：你……你怎么會在這兒？
鄭天亮見到趙雨涵也是一愣。
鄭天亮滿臉疑惑：你……怎么是你？
正說著院外的不遠處傳來王氏吆喝著賣豆腐的聲音。
鄭天亮：我跟著爹娘來的，你聽這就是我娘的聲音。
趙雨涵：你娘的聲音真好聽。
鄭天亮：你是老毛子的女兒？
趙雨涵解釋說：我不是老毛子的女兒，我只算是他的養(yǎng)女，是他救了我，把我?guī)磉@里的。
彼得洛維奇來到花園，看到趙雨涵正在和一個中國小男孩交談。
彼得洛維奇好奇地問：伊利婭我的女兒，這位小紳士是你的朋友嗎？
趙雨涵回答：他是我在旅順認識的，他是和父母一起來到這里的。我想留他陪我玩可以嗎？
彼得洛維奇微笑著：當然可以，只要你開心，看著你每天愁眉不展的樣子，我也很傷心。我還有事要做，祝你開心我親愛的女兒。
說完彼得洛維奇轉(zhuǎn)身離開了花園。
趙雨涵遇到鄭天亮十分高興，兩人快樂的玩了一個下午，趙雨涵要鄭天亮每天都來找她。臨別，鄭天亮將自己的陀螺送給了趙雨涵。
鄭天亮將陀螺遞了過去：這是我的常勝大將軍，送給你吧。
趙雨涵接過陀螺：那個紅蓋頭你還留著么？
鄭天亮：紅蓋頭還在。你想要，明天我給你送來。
趙雨涵低頭看看手里的陀螺：蓋頭你留著吧，我就是問問。
………………
第二天，鄭天亮再去那座花園找趙雨涵的時候卻已是人去樓空。
這時候的趙雨涵正坐在開往圣彼得堡的火車上，孤寂的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身邊坐著彼得洛維奇。
………………
清晨的海邊，鄭榮到海邊向著旅順口的方向遙祭，給趙福生夫婦和死去的弟兄們燒紙。
鄭榮：趙大哥，鄭榮無能??！我有負趙大哥的囑托，如今雨涵小姐，孝義下落不明，朝貴大哥生死未卜，幸好振東安然無恙。也算是給你我弟兄留下了一條根。
安應(yīng)七走到鄭榮身后：鄭大哥！真的是你??！
鄭榮仔仔細細地打量著眼前的這個青年。
鄭榮驚喜地說：安兄弟！你還在海參崴！自教堂一別，你我兄弟已經(jīng)快有一年多沒見著面了。
安應(yīng)七：是啊！上次多虧鄭大哥出手相助，幫我解圍。要不依著我看那后果就不堪設(shè)想了。自那以后，我也是十分惦念大哥你。
鄭榮：是?。∩洗我皇悄銈€我指路，我還不知道要去哪兒呢。
安應(yīng)七：鄭大哥，你在這里是……拜祭誰啊？
鄭榮：我是在拜祭當初跟我一起出生入死，血戰(zhàn)旅順的弟兄們。
安應(yīng)七：鄭大哥，當過兵打過仗？怪不得你的功夫那么高！
鄭榮：安兄弟，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咱們找個地方好好的說說話。
鄭榮收拾起了拜祭用的香燭紙碼。
鄭榮拉著安應(yīng)七：你看看我這腦袋木的，還用找什么地方啊。走跟著哥哥我上家去。
安應(yīng)七：全由鄭大哥安排。
………………
鄭榮拉著安應(yīng)七進了屋。
鄭榮：嫂子，你看看是誰上咱家來了！
王氏正在縫補衣服，抬起頭上下打量了一下來人。
王氏：這不是……安兄弟嗎？當初多虧了安兄弟指路，要不咱可就凍死街頭了。
王氏收拾起手里的活計：你們先說著話，我去給你們燒菜燙酒。
安應(yīng)七：嫂子你就別忙活了。
王氏：沒事的，都現(xiàn)成的。他叔，招呼安兄弟坐下，哪有讓客人總站著的？
鄭榮忙招呼安應(yīng)七：屋子小，安兄弟咱就上炕說話吧，炕上暖和。
鄭榮和安應(yīng)七上了炕，在炕桌兩旁盤腿坐下。
鄭榮：安兄弟，上次見面時間短，也沒請教兄弟你是做什么的。
安應(yīng)七：我出身朝鮮世家，我家?guī)纵吶硕荚诔⒆龉?。這次出來主要想游歷一下朝鮮周邊國家增長見聞的。真是沒想到竟然遇到了鄭大哥你。
王氏已經(jīng)把酒、菜都擺上了桌。拿了活計到院里做去了。
鄭榮：這樣看來，你我兄弟還真是有緣分啊。
安應(yīng)七：我從小學(xué)習(xí)中國文化，尤其愛聽中國的那些古時的故事，尤其是打仗的，什么《楊家將》，《岳飛傳》，《瓦崗寨》百聽不厭。鄭大哥，你給我講講你打日本鬼子的故事吧。
鄭榮回憶往昔，不覺潸然淚下：那真是一場血戰(zhàn)，從日軍進攻開始不到一個時辰，日軍的炮彈雨點般的傾瀉而下。陣地上血與火交織成了一片死亡之海，我大哥趙福生與日軍進行著一場又一場殊死肉搏戰(zhàn)，打退了敵軍又一次進攻?？墒鞘貙徴斋_、衛(wèi)汝成、黃仕林、趙懷業(yè)等先后乘船逃跑，剩下的清軍均已陷入苦戰(zhàn)，自保尚且不敷，根本無力救援！趙福生大哥明白情勢危急，他的防區(qū)已成為扼守于日軍同旅順之間的咽喉要沖，于是決意堅守待援?？墒?，一直戰(zhàn)到彈盡糧絕，也未見半個援兵，趙大哥決心以死報國，但是他不想全軍覆沒，所以命令兄弟們趁夜?jié)摮鲫嚨兀４鎸嵙σ詧D大清東山再起。大哥自己卻執(zhí)意留下吸引日軍，日軍摸上陣地，卻發(fā)現(xiàn)這里似乎早已空無一人。就在他們放松警惕的時候，突然發(fā)現(xiàn)天神一般矗立在彈藥堆上的趙福生。一聲巨響，趙大哥壯烈殉國。如果朝廷能多重用趙大哥這樣的人，又怎么會被日本這個彈丸小國欺辱？
安應(yīng)七感嘆道：如果能像趙福生大哥這樣死得悲壯，也不枉在世上活一遭。